眼看着莊晔那裏都傳來捷報,茜香國女皇對大靖朝俯首稱臣,甚至讓皇太女跟着莊晔進京,名爲求學兩國交好,實際上卻是作爲人質押在京城。
莊煜簡直急得抓耳撓腮的,他好想快點結束任務好回家去,他想他軟軟香香的媳婦兒了,偏偏那日他吓唬調戲她之後,她就再沒有給過他機會,哪怕跟着裘卿妤進宮見淳佑帝或皇後,也絕不與他靠近,更别提落單了和他單獨在一起了。
“皇伯父,”莊煜忍不住向淳佑帝告饒,“您看,如今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侄兒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淳佑帝本來看着莊煜的散漫牙癢癢,很想快些将他一腳踢出宮去,可如今見莊煜着急,他反倒悠哉起來,道:“急什麽,父皇他老人家還沒查到有用的呢,不過是清理了幾個釘子,萬一還有沒清理出去的,叫朕遇到危險了,你小子擔待得起?你還是乖乖待着,等你嶽父和替身從湖南回來的時候,再名正言順地回家去也不遲啊。”
莊煜無奈,隻能垂頭喪氣地伴在淳佑帝身邊,腹诽太上皇做事效率太低,又期盼着林海他們能夠盡快回京,那樣的話他這個親王世子也是必須要出面的,到時候淳佑帝也沒理由留他。
太上皇倒也不是辦事效率低,而是在揪出宮裏的釘子之後,就越發地對所調查得來的真相吹毛求疵,生怕被人利用了、誤導了,不是證據确鑿無法推翻,他就不肯繼續往那個方向查下去,這樣一來,自然就慢了。
皇帝、皇後、皇子的身邊,都有那人安排的釘子,且每根釘子都不簡單,可見這幕後之人絕對簡單不了。
太上皇不想懷疑莊晞,畢竟他的兒子,如今剩下的真的不多了,除了淳佑帝和莊晞、莊晔,就隻有個老九忠順親王莊晫,那就是個不務正業、吃喝玩樂的主,太上皇每次見他都想踹他屁股。
太上皇越查越驚心,莊晞這個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忠敏親王,暗地裏手竟伸得那般長,就連自己身邊,也有他安插的釘子,這讓太上皇十分的意外和不敢置信。
可不管背地裏太上皇有多麽的吃驚憤怒失望,莊晞倒是仍然兢兢業業地做着他該做的事情,低調内斂,讓太上皇也忍不住猶豫要怎麽處置于他。
不過,這種猶豫在林海和“莊煜”回京的路上刺殺不斷、莊晔回京的路上也屢屢遇刺的時候,終于消失了。
莊晞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沮喪,他慣于隐藏自己,将自己最深的野望藏在淡泊的表象之下,可是,這一次的失敗,卻并沒有如他所願的,能夠被掩藏痕迹。
對莊晞、莊煜父子倆的種種刺殺計劃,莊晟、莊炜都有份,當然自己也不例外,對那張位子有想法的,都不會希望,這對父子平安回京。
本來,他早已想好,讓莊晟和莊炜成爲替罪羔羊,反正他們也出手了,可如今莊晟已經死了,莊炜那個蠢東西,居然在這個時候,不顧暴露的危險,将人手撤走了。莊晞對他實在是失望透頂,如果莊炜敢在這個時候博一把,莊晞父子死了,莊焰最大的支持者便沒有了,他或許還有一絲登頂的希望。可如今,他對莊晔父子的惡意暴露了,就隻能等着一路墜落吧。
偏偏莊晞爲了安全起見,和安排下的刺客殺手都是單線聯系的,等他的取消行動的命令下達,早已經是來不及了。
他終究還是敗了,敗在自己的過于小心裏,也敗在了自己的膽小裏,如果他當初能夠大膽一些,拉攏幾個武将,稍稍有些兵權在手,就不必這般事事隻能依賴利用别人。不過,若是他早早地就顯露了野心,他大概也沒有機會做後面那麽多的事情的吧。
罷了,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莊晞此人,狠得下心、斷得了情,知道自己沒了退路,幹脆自己往太上皇宮裏,自認了罪行,求的,不過是自己子女的平安。他當然不是偉大的人,隻是如今自己已經沒了生路,就拿自己的一條命,換取最大的利益,又何妨?
太上皇最終還是被莊晞說服了,他也不忍心将莊晞這一脈一網打盡,随着莊晞“暴病而亡”,這一場由莊晟開場,莊炜、莊晞參演的戲碼,也終于悄悄兒落幕了,但到底還剩多少暗潮湧動,卻是暫時不得而知了。
黛玉并不知曉這裏面諸多的□,隻知道當她知曉自己的父親和父王,還有那個“莊煜”遇襲的時候,驚得心仿佛要從嗓子裏跳出來。
好在,諸人平安的消息,立刻就傳了回來,這才讓黛玉将一顆心放回了原地。
林海已經啓程回來了,而賈敏的病,也越發重了。黛玉如今所求,不過是希望賈敏能夠撐到林海回來,至少讓他們夫妻再見那最後一面,否則,便是終生遺憾。
賈敏不知道林海遇襲的消息,隻是聽黛玉說,林海不日就将抵達京城,心下不由得盤算着,要怎樣才能讓林海答應讓林霁從軍,她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但是作爲一個母親,她是真的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爲自己的親生兒子做點事的。
林海在京外就和真正的莊煜彙合了,假莊煜自然是解除僞裝回歸本色。
莊煜終于可以脫離皇宮回家,心底輕松了許多,隻是可惜黛玉仍然守在林家,而且賈敏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或許就在這一兩個月了,他的心底又難免爲黛玉感到難過。
莊煜因爲有事要和林海說,便上了林海的馬車,挑揀着将林霁要從軍的事情說了,也免得他回去後和賈敏有所争執,到時候爲難的是黛玉。
林海沉默了許久,終于在進城門的那一刻,對莊煜道:“既是如此,那霁兒就拜托了。”賈敏已是彌留之際了,多年的夫妻情分,使得林海也不忍心賈敏連死都不能瞑目,更何況在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賈敏的所爲,已經在林霁的心裏,劃下了深刻的痕迹。如果能夠經由林霁從軍在莊煜手下闖出他自己的一片天地來還好,若是他硬要拘着林霁在家從文,将來兄弟二人,說不得還會有一番争執。林海年紀大了,這次出遠門,身體上的不适,已經讓他不得不服老了,也不想将來還要爲兩個兒子之間的矛盾操心受累,倒不如由着他們去吧,反正有黛玉和莊煜在,他們自己争氣就吃不了虧。
莊煜自然鄭重應下,他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林海和莊煜的車隊一路行進,經過西市,恰逢午時三刻,刑場之上正在行刑,莊煜見林海疑惑,便解釋道:“應當是甄應嘉一房,應是在京裏,故而便押到這裏行刑了。”
林海稍稍掀起車簾,看了一眼,圍觀的人很多,他根本看不清楚被處斬之人的樣貌,随手就将簾子放下了。
他們還要進宮去複命,沒時間在這裏逗留,林海對看人被砍頭,沒有什麽興趣。
莊煜和林海說完話,就跑出馬車騎馬去了,和衛若蘭兩人一處,坐在高頭大馬上,兩人眼神又好,倒是将個行刑的過程,看了個□不離十。
甄應嘉表現得很淡然,形容雖有些狼狽,但仍掩不住他那一身的氣度。
莊煜忍不住道:“這甄應嘉倒是個人才,可惜了。”
衛若蘭聳肩道:“再有才又能如何?一家子都是拖後腿的,他是獨木難支,除了被拖死,也沒别的選擇了。再說了,後繼無人,他死撐着這家業大概也沒人能傳的了。說來這事倒也神奇,那甄應嘉之子,名喚寶玉的,與那榮國府的賈寶玉,竟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不僅樣貌渾然一個模樣,便是性子也是極像的。聽說又一次兩人還互換身份與那幫子纨绔子弟聚會,竟是無一人發現破綻,直到最後他們自己道破玄機。可見當真是像得很。”
莊煜也聽說過這件事情,兩個寶玉,相同模樣、相同性子,在這京城裏,也算得上是一樁奇聞趣事,難免有人談論。
衛若蘭又接着道:“說起來,那賈家寶玉和你還沾了那麽點兒關系,要不我們悄悄過去瞧瞧這‘真’寶玉到底是什麽模樣,下次見了‘假’寶玉,也可驗證一下,是否真的一模一樣。”
衛若蘭說着,自己都嗤笑起來,道:“這兩家的姓氏,還真有意思,一個是‘真’,一個是‘假’,倒襯得榮國府那位,成了‘假玉’了,當真玄妙。”
莊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沒發現瞧我們的人不比瞧那刑場的人少了嗎?這樣還想‘悄悄’過去瞧瞧,真是異想天開。”
衛若蘭朝着四周一看,确實,好多圍觀着卻看不清楚刑場内情形的人,已經回頭打量起他們這個車隊來了。
到底是要進宮複命的關頭,衛若蘭隻能聳肩,遺憾地看了看刑場中央,想着這兩個“寶玉”到底是真像,還是旁人誇大其詞?隻怕自己是沒機會親自驗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