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直安靜地聽着莊煜說話,原本的羞澀難當,在他平緩的語調中,漸漸放松下來,慢慢的,又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湧上心頭,那一種淡淡的溫馨,是充滿了溫暖的味道。
“黛兒,”莊煜繼續道,“我知道,現在你還小,還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可是,我希望,你可以從現在開始,試着把我當成你的丈夫,而不再是哥哥,好嗎?”
黛玉乍然聽到這話,很是吓了一跳,可感覺到莊煜握着自己手掌的力道有點兒失控的大,便悄悄擡頭去看莊煜的臉色,他正緊張地看着自己,額角有晶瑩的汗珠,連呼吸都壓抑得很輕微。
感受到了莊煜的緊張,黛玉的心裏突然一松,覺得也沒什麽好扭捏的了,故而臉蛋雖然仍是羞得通紅,卻朝着莊煜露出了笑容,深吸一口氣,堅定地朝着莊煜點點頭:“我會的,煜哥哥。”
莊煜提着的心終于落了地,傻笑起來,甚至因爲太過于高興,居然忘形地一把将黛玉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圈,直把個黛玉吓得驚呼出聲。
詩容和吳嬷嬷在門外不遠處,聽不見小夫妻說什麽,倒是聽到了黛玉的驚呼,吓了一跳,也沒多想,就推門闖了進去,卻見莊煜将她們的世子妃抱在懷裏,一臉的笑容顯得十分的傻氣。
黛玉見詩容和吳嬷嬷闖了進來,頓時覺得好生丢臉,沒好氣地捶了捶莊煜的肩膀,嗔道:“還不快放我下來。”
莊煜順從地将黛玉放下地,回眸卻霎時變了表情,冷冷地掃視了詩容和吳嬷嬷一眼,詩容和吳嬷嬷不自禁地顫抖了下,忙又關上門退了出去。
“都怪你。”黛玉嘟着嘴,跺了跺腳,“這下,肯定要被嬷嬷她們笑話好久了。”
莊煜回頭看向黛玉的時候,又已經恢複了燦爛的笑容,變臉之快,絲毫沒讓黛玉察覺到:“她們不敢笑話你,再說了,不過就是抱了一下麽,你小時候,我可沒少抱你。”
黛玉含羞地瞪了他一眼,道:“那能一樣麽?”
莊煜一聽,心底越發樂呵,黛玉既然已經意識到現在的擁抱和小時候的不一樣了,那就表示她開始正視他是她丈夫的事實了,這是好事。
可是再怎麽舍不得分别,到了時間,莊煜還是要準備出發的。
黛玉送莊煜到院門口,就被莊煜給趕了回去。臨行前,黛玉拿了一個繡了很久的荷包給莊煜挂上了,莊煜樂呵呵地低頭看着黛玉的發頂,卻聽黛玉似真似假的低聲抱怨:“……都進了門了,我還能跑到哪裏去……”
莊煜最終是咧着嘴巴出的門,裘卿妤坐了馬車,莊晔和莊煜一同騎着馬,夫妻兩個一起送他出城。
因爲莊晔騎馬走在莊煜的身邊,看着他那副傻樂的樣子,委實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在一旁提腳踹莊煜的腿,低聲警告道:“你這次去湖南,必須自己小心,那邊兒怕是忍不住了,必生事端,我可不希望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莊晔對莊煜,那可是十分滿意的,這個兒子很好地诠釋了“虎父無犬子”這句話,偶爾就算在府裏犯犯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作爲一個父親,對于第一次擔負起重任的兒子,卻是難免擔心的。畢竟,莊煜此次前往湖南,在一定程度上,也肩負着引蛇出洞的任務。
是的,這次前去湖南的,不是莊晔,更不是那有經驗的将領,而是初出茅廬的莊煜,這裏面,并不僅僅是想讓莊煜得到鍛煉的意思。
莊煜再是将軍王之子,也改變不了他隻有十六歲的事實,會被人小看輕視,不足爲奇。而他的身份,又是十分尊貴且特殊,如果能夠控制住他,想來對淳佑帝也好、對誠恪親王也好,甚至對太上皇也好,都能起到很大的牽制作用。
莊煜聽了莊晔的話,頓時收斂起了心神,自信一笑,道:“父王,相信我,我的本事,你還不清楚麽?”
莊晔笑罵道:“臭小子。”的确,小看莊煜的人,大略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莊晔一行人到了城外,救災的軍隊已經整裝待發,林家的馬車也幾乎在同時抵達了。
林海過來拜見了莊晔,聽莊煜說黛玉沒來,也有些失望。
莊煜臨出門是,黛玉叫他代她問候林海的。本來裘卿妤要帶黛玉出門送莊煜,也是想讓黛玉能夠一起送一送林海的,不過臨時出了狀況,黛玉不能夠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莊煜轉達了黛玉的話,無非也是叫林海多注意身體,别往危險的地方去這類話。但林海聽着,就覺得心底十分偎貼。
林海如今能有這般安穩日子過,可以說全是靠了黛玉,否則,在淳佑帝登基後,他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辭官歸隐,說不定還可能要死在巡鹽禦史的位子上,哪裏能夠爬到現在這個戶部尚書的位子?
所以,哪怕知道女兒如今過得很好,這心底到底還是有些愧疚感的。如今聽着女兒的話,如何能夠不覺得老懷甚慰?
黛玉出嫁得早,和林海的相處,委實不多,便是如今林家回了京,黛玉每每回府,也多是和賈敏以及兩個弟弟相處,對林海,已經無法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樣和父親撒嬌。但是,黛玉小時候在父母膝下承歡的記憶,溫暖而又美好,所以她對于林海,依然還是十分親近的。
故而,在莊煜出門的時候,黛玉還是拜托了莊煜,要好好照顧、保護林海,莫讓他在災區出了事。
因爲是災區,林海和莊煜此去,并非隻是發放救災物資這般簡單,他們還要控制疫情、組織百姓災後重建、防止百姓被有心人士利用等等,任務其實并不輕松。
所以,莊煜帶出京的,不僅有軍隊,還帶了六名太醫。
而一出京,莊煜就将莊晔派給他的八個近衛,分了四個到林海的身邊,負責保護林海。
林海對莊煜來說,不僅僅是嶽父,而且還是淳佑帝非常得用的臣子,林海能力極強,做了戶部尚書之後,委實幫了淳佑帝不小的忙,所以,林海此次,也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莊煜帶出京的軍隊,其實不過二百來号人,都是誠恪親王府的嫡系,其他的救災人馬,則要到了湖南,才能調遣當地駐軍。
因爲要趕路,所有人都是騎馬出發的,便是林海,莊煜也叫其換了他特意準備的馬車。這馬車維持着誠恪親王府一貫的風格,外表毫無特色,其實内裏暗藏乾坤。車廂壁是鑲嵌了鋼闆的,内裏的座位也是叫馮木之夫婦特地用機關術打造過的,放了厚厚的靠墊被褥,即便颠簸起來,也不至于叫人骨頭散了架。
坐了這輛馬車,林海即便跟着軍隊全速趕路,也不至于那般難熬。
至于跟着莊煜一同騎馬出發的二百來将士,都是跟着莊晔闖南走北,經曆過了最艱苦環境的,所以,即便從北向南,溫度一日高過一日,将士們仍能保持着良好的狀态,不喊苦、不怕累,在每日氣溫最高的正午時分休息,氣溫降低的早晨和晚間趕路,并且能在紮營的時候,有秩序地自主尋找溪水等地,洗漱納涼,給馬喂食進水,并且保持充分的休息和睡眠,以此來保證自己和坐騎的狀态,不至于被天氣因素打倒。
林海坐在馬車中,從打開的窗戶中朝外望去,奔馳的馬蹄聲中,聽不到其他的雜音,整齊的軍容、凜然的氣勢,叫身爲文官的林海頗感震撼,不愧是誠恪親王的親兵嫡系,果然不同凡響。
再看向奔馳在隊伍前方的莊煜,挺拔的身影,矯健的身姿,明明還未及弱冠,卻完全看得出來,絕對是能夠撐起一個家的頂天立地的男兒。
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一個叫人滿意的女婿——哪怕他并不是林海曾經期望的斯文秀士。
隻是,林海也不免得擔心,看莊煜的樣子,将來必是要接了莊晔的班,當那将軍王,不起戰事還好,若是有了兵戈之争,莊煜常年征戰在外,夫妻之間,必然是聚少離多,怕是要委屈了黛玉了。隻是這世間,本就是不如意事常□,若真如此,也是黛玉該面對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