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地跑到一半,便見永巷令利監也得了他的訊息,趕來會合。兩人匆匆率着各自的人馬,趕往暴室之中。
此時暴室刑房内,女蘿和薜荔受了一番刑罰,皆已一身是傷。
阍乙問了一圈,卻不曾問到想要的信息,氣急敗壞地道:“你們招還是不招?”
女蘿呸了一聲,道:“要我們誣陷主人,休想!”
阍乙大怒,拿了一把短劍,貼在女蘿臉上,不懷好意地道:“嘿嘿,這麽漂亮的臉,若是劃花了,可如何是好?女蘿,我可真不明白你啊,你是楚宮婢女,怎麽不向王後效忠,卻向芈八子效忠呢?”
女蘿卻道:“如此說來,你是秦國的奴才,更應該向大王效忠了。這宮中誰腹中藏殲,誰在殘害大王的骨肉,誰才應該是階下囚,阍乙,恐怕你比誰都明白吧!”
阍乙大怒道:“大膽賤婢,死到臨頭還敢嘴刁!”當下便下令再用刑。
數鞭下去,女蘿慘叫着暈了過去。
阍乙又走到薜荔面前,威脅道:“怎麽樣,招不招?”
薜荔臉色發白,咬牙迎面啐了他一口血:“呸,我看你哪天死!”
阍乙大怒,咬牙:“賤婢,我有心饒你,你卻如此不識相,看來你是想死在這兒了!”
正在此時,聽得有人陰恻恻地接道:“是誰想死在這兒啊?”
阍乙大驚,轉頭一看,直吓得魂飛魄散,背後進來的,正是他最怕的人。他吓得癱坐在地,口吃道:“大、大監,您、您、您怎麽來了……”
缪監疾步進來,看到女蘿和薜荔兩人慘狀,直跌足:“壞了,壞了。”轉頭看着阍乙,直想把這蠢貨給一腳踢死。
阍乙看着缪監,吓得戰戰兢兢,隻得硬着頭皮道:“大監,我、我……”一擡眼見到利監亦跟在後面進來,如獲救命稻草,叫道:“永巷令、永巷令……救我,我是奉了太子之命的,您替我給大監講講話啊……”
利監聽了這話,也恨不得一腳踢死他。他畏于王後、太子之勢,給阍乙方便,對他擅用暴室的行爲睜眼閉眼,可如今這貨要把他拖下水,如何忍得?當下臉色一變,喝道:“我原本就不知,你擅自動用暴室是爲什麽。你教我替你講話,我如今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呢。”
缪監也不理利監弄鬼,直看着阍乙陰恻恻一笑:“巧了,太子如今正在宣室殿,要不要我帶你到大王面前,和太子當面對質啊。”
阍乙吓了一跳,連忙搖頭:“不不不,不要……”此時把他帶到大王跟前,和太子當面對質,太子還不恨死他辦事無能連累主子?那他可死定了。
缪監冷笑一聲,便讓人把阍乙連同今日闖入常甯殿之人皆拿下鎖了,這邊派了缪辛趕緊回常甯殿去告訴芈月叫她放心,又指揮人匆匆把薜荔和女蘿放下來,叫了宮女給她們敷藥更衣,再叫人擡着二女,親自帶着回常甯殿。
這邊缪監忙來見芈月,道:“老奴已經把此事處理了,驚擾芈八子,是老奴管束有失,請芈八子恕罪。”
芈月一身青衣,頭無飾,面無妝,靜坐在室内,看了缪監一眼,道:“女蘿與薜荔二人怎麽樣了?”
缪監尴尬地笑道:“都怪老奴腿腳慢,教二位姑娘受了些委屈,不過隻是皮外傷,如今已經敷了藥了,過幾日便好。”說着便跪了下來,“此皆是老奴的錯,還請芈八子責罰。”
他自侍候了秦王驷以來,宮中妃嫔見着他都極爲客氣,還真未曾如此向一個低階嫔妃低聲下氣過。心中卻是巴不得芈八子向他發作一番,就消了氣,也好過執拗了性子,最終去與秦王驷置氣。
芈月凄然一笑:“大監,這須不是你的錯。你走得未必慢,卻趕不上人家心更急,就這麽一時半刻,他們就可以下這樣的毒手。我想問問,若他們今日想下手的是我和子稷,你可趕得上嗎?”
缪監苦笑,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最終還是得鬧到秦王驷跟前,隻得道:“這……老奴會向大王禀告此事,必當爲芈八子做主。”
芈月卻淡淡地道:“不必了。”
缪監尴尬搓手,想說什麽,卻自知對方必是不會聽的,實是爲難之至。
芈月輕歎道:“我謝謝大監的善意,若大監當真有心,就代我轉告大王一聲。”
缪監道:“芈八子請說。”
芈月道:“你就問大王,何時允我出宮?”
缪監怔在當場,腦中卻隻餘兩字:“完了!”
出了常甯殿,缪監苦着一張臉,快步回了承明殿,卻站在門口,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敢進去。
此時秦王驷已經不接見臣子了,見天氣甚熱,索性換了寬大的薄葛衣,讓内侍搖着扇子以取清涼。他不看臣下的奏報竹簡,而是擦拭着寶劍,這對于他來說已經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課。隻有在擦拭寶劍的時候,他的心才能夠暫時忘卻一切朝廷紛争,平靜下來。
卻見缪監一頭是汗地進來,見了秦王驷,便先跪地請罪了。
秦王驷見了他的神色就已經明白:“又是王後?”缪監在他身邊,須臾不離,若是要離開做什麽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缪監猶豫了一下還是應道:“是。”
秦王驷眼睛仍然盯着手中的寶劍,緩緩拭到劍鋒,擲下拭布,将寶劍收進劍鞘,冷笑一聲:“一蠢,再蠢!”
缪監低頭道:“奴才查得,這其中還有其他人做的手腳,有魏夫人,也有景媵人……”
秦王驷卻截斷他的話,道:“芈八子那邊有什麽反應?”
缪監縮了一下,不敢開口。
秦王驷喝道:“說。”
缪監道:“芈八子隻說了一句:大王何時允她出宮?”
秦王驷冷哼一聲,缪監吓得不敢再說。
秦王驷坐下來,打開桌上的木匣子,取出一道帛書,展開,看着上面“封公子稷爲蜀侯”的字樣,又放下了,長長地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