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見景氏在自己身後,目光閃爍,心中又生一計。她故意與衛良人說笑幾句,說必是芈月去請秦王斥責芈姝的。
待得芈姝幽幽醒來,已經是深夜了。
琥珀見她醒來,連忙殷勤上前侍候:“王後,您醒了,奴婢這就去喚太醫。”
芈姝恨恨地道:“便讓我死了好了!我被大王當着後宮妃嫔之面羞辱,如何還有顔面苟活?”
琥珀急道:“王後,您若這樣想,豈不教他人得意?”
芈姝怒道:“那又如何?”
琥珀便說:“王後,景媵人如今在外頭侍候着呢。她說,她知道昨日之事的内情。”
芈姝将信将疑,道:“傳她進來。”
景氏卻是懷着心事。自孟昭氏出事以後,她便一心想着在芈姝跟前讨好,以便狐假虎威。昨日酒宴一散,她聽了幾句閑言,覺得是個機會,不顧夜深人困,做出一副忠心的樣子,說是要侍候芈姝醒來,又賄賂了琥珀,讓她在芈姝跟前說好話。果然芈姝醒來,正是内心抑郁之時,聽說她還在外面等着侍候,心中雖然羞愧,卻也認爲她當真忠誠,便召了她進來問話。
景氏便将自己昨日跟在魏夫人身後,聽到的她與衛良人說笑之言,說了出來:“魏夫人說,必是芈八子見王後逼迫她赴宴,所以去向大王哭訴,教大王來斥責王後的。”
芈姝聽得是柳眉倒豎、殺意升騰,一掌拍在幾案上,怒道:“這麽說,是那個踐人又在大王面前挑撥了?”
景氏忙道:“如今她們還在傳,說是大王想冊封芈八子爲夫人,然後要讓王後幽居桐宮,雖不是廢後,卻跟廢後無異,然後由芈八子主持後宮。”
芈姝咬牙切齒:“她做夢!踐人就是踐人,休想爬到高處去。她母親是怎麽樣的下場,我便讓她也是怎麽樣的下場!”
景氏道:“王後打算怎麽做?”
芈姝不肯說,隻道:“我自有主張。”
景氏緊張地道:“咱們可萬萬不能再下毒了。”
芈姝惱羞成怒:“難道你有主意?”
景氏卻是果有計謀,隻道:“臣妾倒有個主意,既可以讓季芈死,又可以讓王後脫身。”她在芈姝耳邊低低地說着,芈姝先是猶豫,最終還是點頭:“好,我與子蕩商議,看看是否可行。”
次日,阍乙便帶着一群内侍,闖入常甯殿中。
守門的小内侍欲待阻擋,卻被阍乙推倒,直闖入庭院之中。
女蘿見狀大怒,上前喝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都已經說了,芈八子不見任何人,哪兒也不去。若是不服,隻管去向大王請旨。”
阍乙卻不似昨日琥珀來請這麽客氣,隻沉着臉,指了指女蘿、薜荔二人道:“太子有令,将女蘿、薜荔帶走。”
他身後幾個内侍便一擁而上,抓住了女蘿和薜荔就要帶走。常甯殿中内侍宮女皆是有數的,阍乙帶來的人多,又皆是孔武有力的内侍,當下竟是阻擋不住。
喧鬧之聲頓時驚動了芈月,走出内室,見狀喝問道:“你們要做什麽?”
阍乙上前無恥地笑着道:“太子有令,重查投毒之案,要找到真正的主使之人。小人奉命來提這兩個侍女問話,芈八子想來不會阻止小人吧。”
芈月看着這個不知死活的貨色,冷冷地道:“我是阻止不了你……”
阍乙得意地笑了。
卻聽得芈月繼續道:“一個人如果急着想自投死路,我也阻止不了。”
阍乙的笑容頓時凝結住了。他仗着自己是嬴蕩的内侍之首,在宮中如今幾乎可以橫行,不料嬴蕩剛當上太子,派他做的第一樁差事,便被人這般輕蔑。他的聲音也變得尖厲起來:“芈八子,您這是威脅奴才嗎?呵呵呵,這可真是吓壞奴才了。”
芈月并不看他,隻冷冷地道:“利令智昏,不但會害了太子,更會要了你的性命。”
阍乙氣急敗壞,嘎嘎怪笑兩聲,道:“不愧是芈八子,這時候還能嘴硬。隻可惜,勢敗休論貴,這宮中從來都是捧高踩低,這還僅僅是開始呢……”他起勁地說了半晌,卻見芈月根本不理他,徑直轉身入内,視他如無物一般。
阍乙怒極,卻終究不敢追進去。他面目扭曲地轉過身去,指着女蘿和薜荔獰笑道:“帶走!”心中卻是暗忖,教你此時再趾高氣揚擺主子的架勢,等我從這兩個女奴身上拷問出供詞來,教你再也不能這般得意。
阍乙一走,缪辛便忙撒開腿跑去了宣室殿。
此時缪監趁秦王驷召見朝臣之時,出來透口氣。天氣正值暑熱,他匆匆走進宣室殿耳房,脫下帽子,已經滿頭滿臉都是汗。他收的幾個假子忙擁上前來,接帽子擰巾子打扇子,忙個不停。
缪監擦了一把臉,坐下來喝了好幾口水,才籲了一口氣,一個小内侍便奉承道:“阿耶辛苦了。這天可真熱,幸而這會兒大王正接見朝臣,阿耶還能透口氣。”
缪監歎道:“也就喘這麽一口氣,過會兒又要去候着了。”
小内侍嘴甜地道:“是啊,大王是半會兒也離不開阿耶您啊。”
不想此時缪辛匆匆闖入,大叫道:“阿耶,阿耶,不好了!”
缪監正在喝水,頓時嗆進了鼻子裏,氣得放下杯子,一邊接過小内侍遞上的巾子擦着,一邊罵道:“小猴崽子,你叫魂啊!”
缪辛卻是慌亂地叫道:“阿耶,不好了,太子宮中的阍乙闖入常甯殿,當着芈八子的面,把她貼身的侍女抓走了。”
缪監跳了起來,氣得大罵道:“這個小兔崽子,真是活膩了。快,去叫上永巷令,趕緊把人追回來,把阍乙給我抓起來。”他身邊幾個假子頓時都動了起來,各自奉令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