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暗歎:“多謝王後指點。”
芈姝驕矜地道:“好了,去吧,記得我教誨你的話,回頭得好好思量思量,日後也是你行事的準則。”
芈月垂眉低頭道:“是。”
芈月走出椒房殿,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吐盡在殿中堆積的郁悶。
薜荔追上來,拿着毛邊的外袍道:“季芈,小心外頭冷,快披上。”
芈月推開道:“不必了,讓我走幾步透透氣,裏頭太悶了。”
芈月固然氣悶無比,但她出去以後,芈姝亦不勝惱怒,将手爐往地上一摔,道:“哼,當真無禮。”
玳瑁從暗處走出來,拾起手爐笑道:“王後,奴婢說得沒錯吧,芈八子對您從來都是陽奉陰違的。”
芈姝道:“哼,看在她上次爲我求情的分上,我本來還想容她再爲我效力,沒想到……”
玳瑁道:“魏夫人已經完全失寵,孟昭氏這個内殲也揪出來了。王後如今在宮中的地位何等穩固,這宮中還有誰能是您的對手,您又何須再由着芈八子在您跟前指手畫腳?倒不如好好行使權威,讓這宮裏再沒有人敢違您的心意才是。”
芈姝歎了一口氣:“你說得對。當日我真沒想到她會爲我求情,可是仔細一回想,事情總是因她而起,見了她反而難堪。本想借大公主這件事,示好于她,也乘機訓誡她一番。真沒想到她居然不識好歹。既然如此,從今往後我對她再也沒有情面可言了。”
玳瑁卻道:“王後,近日您和魏氏都涉入假和氏璧案中,季芈因此得寵,許多妃嫔都去讨好她,王後不可不防。”
芈姝一怔:“這倒奇了,她不過是個區區八子,讨好她又有何用?”
玳瑁陰恻恻地說:“若是大王寵愛,封她爲夫人,亦未嘗不可。”
芈姝冷笑:“隻要我還是王後,她這輩子,便休想在八子這個位分上再進一步。”
玳瑁終于露出笑臉:“王後這麽想,那就好了。”
玳瑁說得不錯。自假和氏璧一案之後,王後和魏夫人皆卷入嫌疑之中。雖然秦王驷吩咐由唐夫人和衛良人共掌宮務,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兩位都不是後宮裏能夠挑頭的人。而芈月自此以後卻更加受寵,甚至開始爲秦王驷整理策論。此番迎回大公主,又是她的功勞。
宮中暗中流傳,說是芈月不久之後就會被提升,因此各宮妃嫔頻頻拜訪,一爲探口風,二來亦是爲了結交。
芈月隻覺得與她們應酬十分吃力,常常借故推托。唐夫人冷眼旁觀,這日便請了芈月到正殿說話。
芈月不解,問道:“不知夫人有何事吩咐?”
唐夫人便說:“季芈,昨日衛良人來,今日屈媵人來,你爲何都推辭不見呢?”
芈月苦笑:“夫人豈不知我?她們前來示好,卻非好意,我亦無意被她們當槍使。”
唐夫人卻搖頭道:“妹妹此言差矣!妹妹如今得了大王之寵,雖然隻是個八子,但封爲夫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而且妹妹宅心仁厚,生死關頭仍然能夠爲王後和魏夫人求情,又能夠冒着觸怒大王的危險,爲大公主求情。王後爲人寡恩少義,若無人與她對抗,則滿宮妃嫔都無喘息之餘地了。”
芈月卻搖頭道:“可是她們把我推出來,讓王後以我爲敵,于我而言,卻是不願。”
唐夫人看着芈月,搖頭道:“可是妹妹,你真的甘心任由王後橫行宮中嗎?王後爲人心胸狹窄,來日若是大王寵愛你,要提拔你,或是子稷在諸公子中顯得聰明能幹,她必定容不下你,到時你也要隐藏一輩子的才能和心氣,低眉垂首任她欺淩嗎?”見芈月不語,轉頭看着窗外,唐夫人繼續道:“妹妹,你和我不一樣。一把寶劍不能藏盡鋒芒一輩子,否則若不能傷人,便會傷己。我在這宮裏,膽小裝愚,裝了一輩子,可真有選擇,誰願意過這種忍氣吞聲的日子?可是我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個能耐。但是你不一樣,從一進宮開始,你就沒有示弱過,沒有退讓過……”
芈月擡手阻止唐夫人說下去:“唐夫人,您不必說了,我隻願和子稷平安度日,不想成爲别人的靶子,也不想成爲别人的盾牌。”
唐夫人搖頭歎道:“妹妹,你可知以你的性情和得到的寵愛,成爲靶子是無可回避的?要知道,如果你成爲别人的盾牌,别人也能成爲你的盾牌。站在你身後的人越多,你的盾牌就越厚。”
芈月聽了這話,不禁一怔,看向唐夫人:“您的意思是……”
唐夫人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手:“子稷也大了,你如今,也要早早爲自己、爲他做打算了。”
芈月怔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