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着,舅舅莫非不答應?”
小祖宗,問題您不止是張宗說的表兄!
張鶴齡見那些大珰們一個個都對自己露出了愛莫能助的表情,就連徐勳也是一攤手,他頓時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思來想去,他暗想小皇帝又從未傳出過好色之說,就是自己的兒媳婦給瞧去也不打緊,隻是原本弟弟家那幾個小子卻得攔在外頭,免得鬧出什麽笑話來。打定了這主意之後,他便歎了口氣說:“既如此,那臣便去安排安排。”
“安排,鬧洞房還用什麽安排?”朱厚照沒好氣地一揮手,旋即便氣定神閑地說道,“再說,朕這表弟之前不是在北邊連鞑子都打過,這點小陣仗算得了什麽。朕也不虧待了他,母後原本要朕封他錦衣衛指揮使的,可張宗說那小子半點興趣都沒有,一個勁對朕說要打仗。正好徐勳之前才剛對朕說過,近畿那邊的匪患一直鬧着也不是法子,索性讓他去試一試。”
“啊?”
張鶴齡險些沒把眼珠子瞪出來,見徐勳笑吟吟看着自己,渀佛還以爲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他慌忙飛速轉動腦子,思量怎麽讓小皇帝收回成命。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朱厚照又看向了站在一旁剛剛一直都隻在看熱鬧的徐延徹和齊濟良。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還有徐延徹齊濟良,你們這些日子在京城呆得也快發慌了,索性跟着張宗說一塊去。若是蕩平匪患建功立業了回來,朕一并重重有賞。就是封官進爵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這話,被侍衛們認出來放進了院子,此時剛走到外頭門邊的定國公徐光祚頓時完全愣住了。他下意識地想要跨進門去,但胳膊卻被人一把拽住。回頭見是徐良,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壓低了聲音說道:“老哥哥,我家老二那點本事你是知道的。人固然機敏活絡。武藝上頭卻隻是湊合。近畿那些盜匪響馬說是微不足道,可府裏在畿南的幾個莊子都報過匪患,兇狠的時候寸草不留,派了他們去不是羊入虎口麽?”
“又不是就讓他們三個去,好歹也是有兵的。”徐良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從兒子口中得知了這一茬。而徐勳更是請他幫忙,把定國公和笀甯侯這兩邊安撫好,仁和大長公主那邊自有他親自出馬,因而這會兒見徐光祚皺了皺眉。臉上好歹沒那麽緊張激動了,他這才把人拖到了一邊,見四周圍那些侍衛離開還遠。就低聲解說了起來。
“老弟,我們也是老交情了,我也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畿南的匪患是厲害,再鬧下去上上下下全都臉面無光,但京畿附近屯駐大軍,真要說平不了,那是開玩笑。我家那小子你是知道的,他從不做沒把握的勾當,既然舉薦了你家小子,那總有他的道理。而且。你家裏人口多,若你家老二真能再進一步,興許你們徐家還能再出一個爵位呢?”…。
當年徐達兩子封公,雖則定國公一系是出自朱棣對于一直鼎力相助卻丢了性命的小舅子的愧疚和報答,但終究是大明一朝再沒有過的盛事。徐光祚知道兒子究竟有多少斤兩,可對于徐勳覆雨翻雲的本事印象更深刻。于是。在斟酌良久之後,他最終點了點頭。
“那好,我就聽老哥哥你的……橫豎皇上也已經主意下定,我就是潑涼水也沒用。”
話音剛落,徐光祚就看到滿臉失魂落魄的張鶴齡也正從屋子裏出來。知道這位皇帝的親舅舅竟也碰了一鼻子灰,他就更加不會去碰這釘子了,連忙迎上前去打了個招呼。果然,張鶴齡一見他這個難兄難弟,立時訴起了苦來,旋即便拉着徐良說道:“興安侯,這事兒你可得千萬幫幫忙,我家那小子打仗隻是半吊子,去平匪是絕對不成的。”
“侯爺也不要妄自菲薄,物盡其才,人盡其用,我家那小子我知道,等閑人物不放在眼裏,既然能舉薦令郎,必然是因爲其确實有過人之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良既有徐勳這麽個口舌如簧的兒子,說起話來少不得也是沾染了幾分。見張鶴齡面色稍霁,他卻知道張鶴齡這嫡長子不同于徐光祚家的次子,想了想便低聲說道,“你要真不放心,回頭我探探我家小子的口氣,要真是有什麽危險,我就是揪了他的耳朵,也不會讓你那兒子去冒險!”
“那敢情好!”張鶴齡如今和徐良本就交好,因喜其爲人豪爽,他此時絲毫不疑這話是搪塞自己的,連連點頭後就握了握徐良的手道,“總而言之,就拜托徐老哥了!對了,我還得出去應付一下各方賓客,皇上就在裏頭,二位要進去就請進去!”
剛剛得知了這麽一個消息,此時此刻,徐光祚卻不想進去在皇帝面前湊熱鬧了,否則若是小皇帝看見自己,突發奇想也派個什麽任務下來,他就是想拒絕也沒地兒躲去。于是,等眼看着笀甯侯張鶴齡匆匆離去,徐光祚找了個借口,也就悄悄退了出去。這時候,徐勳在門前一站,聽到裏頭小皇帝正吵吵嚷嚷給人分派鬧洞房的任務,他略一思忖便也悄悄轉過身來,腳下無聲地緩步往外退去。
都是一些小家夥們在鬧騰,這當口他再進去湊熱鬧,那就顯得很沒眼色了。
而裏頭亂哄哄地鬧了好一陣子,徐勳見朱厚照終于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而徐延徹和齊濟良雖頻頻往自己身上掃,倘若目光是刀子,怕不能偷偷紮上幾百幾千個洞來,他不禁微微一笑,旋即便側頭往剛剛進來便一直沒出聲的瑞生身上掃了一眼。小家夥聞弦歌知雅意,原本竭力收縮存在感,這會兒少不得接過下頭一個侍女送上來的茶,雙手捧到了朱厚照跟前。
“嗯。”朱厚照接過之後正要往旁邊擱,突然看清是瑞生,他不禁驚咦了一聲;“咦,瑞生你什麽時候回來了?去楊家頒賞的事情都辦好了?楊慎人呢?”
數日前徐勳高升之日,楊慎當場發難的情景一衆大珰都記得清清楚楚。此時此刻雖說人人都仍是剛剛那副表情,并沒有人去多看劉瑾一眼,但耳朵卻全都豎了起來。而瑞生則是小皇帝疑問的眼神下,嗫嚅着把楊慎那番話全都轉述了一遍。徐勳看見劉瑾一時面露喜色,頓時暗自哂然一笑,果然,就隻見朱厚照的臉色從晴轉多雲,多雲轉陰,可眼看即将轉變爲雷陣雨的時候,突然滿天烏雲又散盡了。…。
“得,他和他爹是一個死硬脾氣,算了算了,朕不和他一般計較。聽說那好歹是個詩文一絕的人才,等他考中了進士,朕再好好考較考較他!”
劉瑾恨不得小皇帝因爲楊慎的不識擡舉而遷怒于楊廷和,可眼看小皇帝就這麽輕輕放下了,他頓時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等到外頭鞭炮聲一陣陣響起,竟是新娘子已經迎了回來,他跟着興緻勃勃的朱厚照一塊出去看熱鬧時,便抽空讓人給今天同樣現身恭賀的焦芳送了個信。而看着他如此動作,徐勳悄悄離開了朱厚照身側,背着手穿梭在賓客之中,不消一會兒就找到了今天同樣受邀前來湊熱鬧的唐寅。
“伯虎。”
唐寅正在欣賞張家戲班子的那出戲,琢磨着台詞該如何寫才能珠圓玉潤,乍然聽到後頭的聲音,他連忙回過頭來。因這兒隻是消遣的地方,四周圍都是些不甚得志擠不到前頭去的中低級官員,他把到了嘴邊的大人兩個字吞了回去,蹑手蹑腳地跟着徐勳擠出了人群之中。然而,徐勳出口說出的第一句話,便讓他吃了一驚。
“牡丹亭的第一出可是已經寫好了?明日開始放。”
見唐寅爲之一愣,徐勳便笑道:“明日張公公的二位兄長封伯,這事已經定下了。既然如此,權當以此爲他道賀,哄了皇上去閑園捧個場。另外,你今日在這兒少厮混一會兒,晚上請了康對山一塊到我這兒來,我有要緊事請你們兩位筆杆子琢磨琢磨。”
今天早上徐勳也沒提到這一出,此時此刻聽到這話,唐寅頓時滿腹狐疑。然而,知道徐勳做事素來就是如此,靈機一動說來就來,他也就沒有什麽别的話,答應之後便匆匆離開了笀甯侯府。等到他一走,徐勳背手看着戲台上那一出歡天喜地卻俗不可耐的大戲,暗想等到牡丹亭完了,是不是把桃花扇的大意給唐寅康海講講,讓兩人把這一出戲也搬上戲台。隻要把晚明變成宋末,把清朝化作元朝,卻也不是沒法子。
然而,在這種旨在于建立口碑的名劇之外,政治宣傳劇方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否則砸下去這麽多錢的收獲還遠遠不夠。就比如最近這段日子,他的最要緊目标,就是把甯王的名聲盡快砸下去,然後牽連到劉瑾,如此一來,劉瑾方才會惱羞成怒,方才會更加急功近利,方才會真正下狠心謀求大權獨攬!
就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突然隻聽到一陣接一陣的嚷嚷聲:“拜天地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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