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朱厚照跑過來看熱鬧不奇怪,因爲這位當今太子原本就是一個胡鬧愛玩随心所yu的角se,然而,徐勳着實沒想到弘治皇帝居然會屈尊微服來到這地方。 此時此刻,他慌忙行禮的同時,忍不住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背後說人壞話。
“起來,朕隻是來看看厚照一去這麽久是怎麽回事,誰知道倒是聽見了一番妙言!”弘治皇帝坐定之後就笑着吩咐了一句,繼而就看向了朱厚照道,“一整個下午就泡在了這兒,也不知道去探看探看你母後!”
“父皇教誨的是,兒臣明兒個一定探看了母後再來。”
看到朱厚照滿臉一本正經地答應着,弘治皇帝一時氣結:“還明兒個難得你有這等長xing子!在文華殿讀書怎麽不見你有這樣的好耐xing,坐着都是歪歪扭扭的,要不是朕給你挑的先生都是最好xing子的,誰受得了你如此怠慢!”
“還好xing子呢句話颠來倒去要說十幾遍,每次讓我誦讀也少說是三遍起,還說什麽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格物自命……換成一個不識字的讀一百遍試試?朱厚照不服氣地輕聲嘟囔着,見弘治皇帝那愠怒的眼神掃了過來,他才不甘心不情願地扭過了頭,卻是有些心虛地說,“本來就是麽,讀書不能活學活用,那不就變成讀死書了……”
這皇帝訓誡太子,徐勳站在這裏頓時覺得異常尴尬,原本隻打算裝成木頭人算了。誰料到弘治皇帝狠狠割了朱厚照一眼,竟是突然調轉目光看着他繼而張。問了一句讓他大是爲難的話。
“徐勳,太子的話你都聽見了你怎麽說?”
“啊?”徐勳一時猝不及防見朱厚照眼睛大亮,竟是用期冀的目光瞧着他,仿佛在鼓勵他給自己幫腔一二,他不覺更加頭痛了起來。思來想去,他便硬着頭皮說道,“回禀皇上,微臣愚鈍,年少的時候貪玩,沒讀過多少書……”
“不要謙遜了,南監祭酒章德懋那樣老成持重的大儒亦是對你多有照拖又是送書,又是把你引薦給北監祭酒謝鋒,就是看重你的心xing。隻要心xing上佳,從來就沒有讀書讀不好的!”弘治皇帝說着就加重了語氣,繼而意味深長地說,“而且,浪子回頭金不換,朕最取的就是你這一點。”
得,他怎麽就忘了,傅容從前說過皇帝預備拿他當教材來提點太子的!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徐勳瞥了朱厚照一眼,定了定神就開口說道:“回禀皇上臣覺得,讀書百遍,其義自見,這對于讀書多年積累不少的人來說,興許會豁然貫通,但對于更多的人來說,單單誦讀确實是太爲枯燥了。”
見朱厚照一下子lu出了興高采烈的表情,而弘治皇帝則是微微皺眉,他便話鋒一轉道:“當然,文華殿的諸講官,都是飽學大儒,多半會旁征博引多方解說,想來不會單單讓太子一遍一遍誦讀。隻他們的年紀和太子實在相差太大,哪怕同樣的道理,認知亦是相差太大,畢竟,經驗不同,理便不同。”
倉促之間徐勳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又周全了朱厚照的埋怨,又顧全了那些東宮講官的面子,弘治皇帝雖還覺得不足,但也還稱許,當即點點頭道:“你倒是說到了幾分重心。
隻是年少不免輕狂,按照你的意思,難道用那些新科進士來給太子講學?況且就是他們,站在文華殿亦是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說得出什麽新鮮東西!”
“皇上所言極是,但若是講官不知道那是太子呢?”
語不驚人死不休,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徐勳立時發現,弘治皇帝的臉se變了一變,而朱厚照則是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弘治皇帝便沖着朱厚照道:“厚照,你先去外頭等着,朕有話要問徐勳。”
眼見朱厚照滿臉的不情願,捱了好一會兒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這時候,徐勳才開口說道:“皇上,此番挑選的幼軍,五百個人當中識字的隻有寥寥十幾個所以臣打算教他們學習一些淺顯的文字,以及最簡單的隊列。至于那些識字的,則是打算提拔爲小旗總旗等等,教之以号令。當然,臣年少,于兵法隻是粗淺有些認識,這些臣打算委給兵部武選司主事王守仁。他出身名門,文武兼通,兼且曾經遊曆天下,而且正當威年。”
此時此刻,弘治皇帝終于是聽明白了,要說驚詫自然是驚詫,可轉念一想,朱厚照如今新鮮勁頭足,每天都跑來看熱鬧是鐵闆釘釘的,如此一整個一整個下午的虛耗也可惜。而等到朱厚照那股最初的勁頭一過,興許就不會那麽熱衷了。而徐勳能夠說出這一點,顯然他先前那番贊譽不錯,這少年郎決計不是朝臣所說挑唆太子的jian佞小人,反而忠心可嘉。
王守仁……記得蕭敬提過,那是禮部右shi郎王華的兒子,弘治十二年的進士。确實和徐勳所言一般,出身名門,至于文武兼通……回頭讓東廠好好調查調查!
見弘治皇帝面lu躊躇,卻沒有立刻開口訓斥,徐勳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三分了,當即爲了避免畫蛇添足,他就不再添油加醋,隻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心底對自己的奇思妙想簡直是非同一般的得意。
這才是人盡其用嘛!
“今日之說就先到此爲止,沒有朕的允許,你不得對任何人透lu半個字,不論是太子,還有那個王守仁!”
“是,臣遵旨!不過,今日乃是操練首日,按照規矩,臣這三個月都當住在西苑,但王主政還是要每日回家的,臣請皇上讓他留住爲宜。”
“嗯……準了。”
聽到弘治皇帝這想都不想的回答,徐勳簡直想要大笑三聲。這整整三個月王守仁就等着被他壓榨!
盡管朱厚照很想打聽打聽,徐勳之前的那番話弘治皇帝到底是準了還是沒準可被父皇硬扯着他也不好探問,隻得在臨走之際給徐勳很是眨了幾下眼睛,卻壓根沒想到這樣的使眼se完全落在弘治皇帝的眼裏。而徐勳恭送了這大明朝的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當即拔tui就去找王守仁,結果才到那棚子外就正好見着王守仁出來。
“徐指揮,你可真是會差遣人!”
王守仁怎麽都沒想到,徐勳竟是把自己這個明明該是來監督的兵部主事支使了去給這些幼軍說忠君,他還偏生拒絕不得。畢竟,他自請到這裏監督,不是爲了真當這個監軍而是想真正驗證一下xiong中所學。
他當初在給已故威甯伯王越監造墳墓時也曾經編練過那些民夫,可民夫是民夫,幼軍是幼軍,哪怕這些隻不過十五六歲的半大少年,但如今卻是正兒八經的操練軍隊。他剛剛一番宣講之後就有意挑了幾個人問家裏情況,問志向何如,結果這些人的回答讓他無奈得很。
總共問了十個人,志向是頓頓吃肉的有四個志向是娶個漂亮妻子的有四個剩下兩個無不是茫然地答曰不知道。
“王主政是有大才的這忠君愛國四個字聽起來簡單,但要解說透徹,那就隻有委給王主政這樣的飽學之士了。”徐勳絲毫不覺得這高帽子給得有些肉麻又笑吟吟地說,“況且,你也看到東宮都來人打探了。這些将來都要扈從太子殿下,若不能讓人人都真正把忠君二字刻在心裏,這不是失了根本?”
“可太子居于深宮,所謂扈從不過是一個名義,難道還要帶着這些人去打仗?”
王守仁這一句話問得極其犀利,目光亦是炯炯。此時此刻,徐勳就不好立刻回答了,想了想就招手示意王守仁随自己來,等到進了剛剛弘治皇帝和朱厚照呆過的那間小屋,他方才反問道:“敢問王主政,當年的宣廟可是明君?”
“自然是。”
“宣廟當年曾從太宗皇帝北征,甚至一度置身險地,若那時候府軍前衛幼軍已成,何至于如此?而宣廟登基之後,一曾親自平漢庶人之亂,二曾親自帶兵北巡,一度擊破來襲的兀良哈人,多有親自用兵,卻都是大勝。如今承平年間,這樣區區五百帶刀舍人養着看似無用,但若有萬一,便是大用。要知道,這天下之事,原本就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王守仁對于練兵西苑原本就是秉持着支持的态度,這一問不過試探。要知道,他身在兵部時間雖然不長,但也足以了解大明朝現在的兵備情況。說是朝廷清明,但他之前去山東主持鄉試的時候就發現路有餓殍,而在江南更是時有盜匪橫行,各地官府竟然不能制!那麽多衛所那麽多軍戶,竟然沒幾個真正能拉上戰陣的,太子另練府軍前衛又有什麽值得質疑?
“好!”此時此刻,他贊賞地一笑,繼而就眯起眼睛問道,“那我且問徐指揮,這一支兵馬如果能練好,你打算怎麽做?”
“請皇上旨意,在各省兵備之中挑選骁勇壯健之士另外訓練,專委以捕盜和剿匪等事,用商稅等等收益補足糧饷,其他則是用作尋常守備。
兵貴精而不貴多,關鍵時刻,三五千精兵,遠勝過幾十萬大軍!”徐勳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