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的坑

老實人的坑

謝姚走到謝總面前, 他身量極高,定有一九零, 略低頭, 叫了聲,“小叔。”

謝總見到侄子很高興,“過來了。路上冷不冷, 你要忙不來也沒關系。”

“這點空還是有的。不是說有好酒麽?”

江浔算是知道這場品酒會是爲誰準備的了。

叔侄倆說着話, 謝總還特意把江浔介紹給謝姚,“這是阿浔, 顧二家小子, 算來你們同輩。哎, 顧二真是好運, 突然就有阿浔這麽大兒子, 原本我還以爲他得跟我似打一輩子光棍……”

“我們先前就見過。”謝姚不得不打斷小叔的感慨, 沒人願意聽人在衆人面前提起非婚子的事。

江浔握住謝姚伸出的手,掌心溫暖幹燥,“你好, 謝大哥, 又見面了。”

陳總據說是從拍賣會上買回的百萬級的葡萄酒, 江浔坐在郭勝身邊, 委實對不住郭勝郭大哥, 謝姚氣場太強,郭勝明明是與謝姚一起來的, 卻被忽略成個小透明。

江浔看向邊人都一幅很懂的樣子, 也便抿了抿, 就放在了一旁。郭勝算是真信江浔不喝酒了。

謝姚不過是略待片刻,便言說有事先告辭, 都能看出他過來完全是給謝總面子。

郭勝與謝姚一起來,自然也是一起走的。他同江浔道,“有空我組局,咱們再聚。”

待謝姚走後,話題基本都在陳總的身上,聽說陳總有上市的消息,自然紛紛打聽。

江浔九點半告辭,他要回家睡覺。

陳總親自送他到門口,江浔再三請陳總止步,便帶着林越、李清晨一起回了。

降下些車窗,夜風清涼,林越說,“你跟謝總一見如故啊。”

“謝叔叔相處起來很輕松。”江浔想到什麽,“那個鄭家德鄭總,他專業做保全的,怎麽也在品酒會上?大多都是與投資相關的人士,就他一個外行。”

“鄭總跟謝家關系很近,有坊間傳聞,不知是真是假,說當年謝姚被綁架,能順利逃出,就是鄭總偶然發現幫的忙。不然,保全行業,沒點背景很難做大的。”林越道,“坊間傳言難辨真假,但鄭總背靠謝家這棵大樹肯定是真的。”

“謝姚這樣的身份怎麽會被綁架?”

“這我就不曉得了。那幾年可能比較亂,聽說那個年代,國家經常嚴打。”

參加過品酒會,江浔的生活依舊如故。

謝總打電話約他烤肉,江浔基本每天都有課,除了休息日根本沒有空閑時間。課間給謝總回電話,謝總感慨,“你真不像你爸的兒子,你爸上高中那會兒可讨厭上學了。那就直接說正事吧,我們公司準備上市,前景不錯,你不是做投資麽,咱們不是外人,要不要參一股?”

江浔興趣不大的翻了頁膝上書卷,“謝叔叔好意,不過還是算了,我對能源礦業沒興趣。”

“這要什麽興趣,你隻管進來,算是叔叔給你的見面禮大紅包。”

“謝叔叔要是給紅包,十塊八塊就行了。既是生意,當然是自生意論。”謝凱這性子,交往起來有意思,但爲人處事的确欠缺分寸。江浔委婉托辭,“這麽大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跟合夥人商量。”

“行,反正你盡快給我個回複。”謝總道,“你不來真可惜,這羊肉可好了。我打發司機給你送家去,記得叫廚子烤給你吃。”

“知道了。”

挂了謝凱的電話,江浔打電話給林越說了這事,“真奇怪,我親大伯見面也沒給我這樣的大紅包。謝家家大業大,也用不着刻意交好我呀。”

林越時常爲江浔的商業智商擔憂,“你不會真不明白吧?”

“什麽啊?”

“你晚上回家問顧總就知道了。”

“我不問。我現在就問你。到底什麽事?”

林越揉揉額角,“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爲顧家,因爲顧總。”

“可這根本沒必要,謝叔叔可是謝姚的親叔叔,你也見謝姚有多威風了吧,謝總用得着交好我?你說笑吧!”

“不是謝總,謝總有什麽必要交好你,是陳總!”林越學長劃出重點,給單純的江學弟補課,“陳總跟謝家說到底是生意關系,眼下他跟時雲鳳很有戲,聽說就要定婚了。一旦他們結婚,陳總跟你家就是拐着彎的親戚!關系雖遠,也比那八竿子搭不着的近多了。時家不就是靠你家才起來的。不過,時家更多是倚靠你姑姑的關系。顧總與時家挺尋常的,你可是顧總的寶貝獨子,讓你投上一份兒,他當哄你玩兒,你高興了,什麽時候替他在顧總耳邊美言幾句,這比錢還值錢。”

“天哪!天哪!”江浔大聲感慨,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也太會鑽營了吧!

林越則是司空見慣的平靜,“你知道A市有多少掮客?要是用錢能買到人脈,許多人求之不得。”

江浔對于商人的鑽營手段有了全新認識。

不過,江浔不大贊成林越學長對人脈的定義。

錢能買來的,是銀貨兩訖的交易。

真正的人脈是需要投入時間與感情的。

江浔說,“陳總竟然能讓謝叔叔跟我開口,這個人真是不簡單。”

“謝總就是個老好人。”

江浔感歎幾聲,“學長你這麽知道,怎麽不早提醒我。”

“這不用說也能想得到啊親。”

江浔,“完全想不到。”

“那是你自己笨。”

江浔險被林越噎死,他夾着書本走出教學樓,陽光亮的刺眼。

陳總比時墨要精,時墨都是直接送他股份,不用他花錢的那種。陳總讓他自己投錢,割的是韭菜,還像送他人情。

江浔找處樹蔭遮陽,“如果我拒絕,學長你沒意見吧?”

“這種錢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拿到,如果要賺這種錢,我們開什麽投資公司,做掮客好了。”林越偏過頭,順手點了手機外放,“清晨,你說呢?”

電話先前都沒外放,清晨憑林越的隻言片語聽個大概。清晨從文檔中擡起頭,對着林越送到跟前的手機,“一句話,天下沒有免費大餐。誰不知道上市前參與融資能大賺一筆,現在白拿一塊,以後可能要還一百,多不踏實。”

這不是開玩笑時,随便說兩句口水話沒關系。清晨當然很喜歡錢,公司賺錢她是直接拿分紅的。可真給她不明不白的幾個億,不弄清來龍去脈,她是不會去接的。更何況這種明顯懷有其他目的的錢,還不夠麻煩呢。

知道林越一向消息靈通,江浔問,“現在坊間關于陳總都有什麽消息?”

林越喝口咖啡,“基本都是跟他要上市相關的。有許多人揮舞着鈔票想在他上市前入一股。”

樹間蟬鳴聒噪,江浔心中空明澄淨,“這件事我會回絕謝總,先挂了。”

結束通話,江浔先去食堂吃午飯,晚上回家他就把謝總想讓他公司參與融資他拒絕的事跟顧守鋒說了,江浔盯着顧守鋒,“爸爸你就不想說什麽?”

“說什麽?”顧守鋒一幅無辜的好爸爸模樣,“你知道的,咱們家向來民主,你的生意我一向不幹預。”

“少裝。”江浔不滿的哼一聲,“謝叔叔讓我入股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學長都看得出來,我不信爸爸看不出來。竟然不提醒我一聲。”

“我提不提醒,你不都知道了。”

“那不一樣。”

顧守鋒笑問,“那你要怎麽樣?”

“你應該在我一提這事時就第一個跟我說,謝叔叔是個傀儡,後頭操盤的是陳總,而陳總是抱有其他目的的。”

顧守鋒笑出聲,遞給江浔一杯茶,“我是信任你,不必說也知道你有分寸。”

“那要是萬一沒分寸,答應了呢。”

“怎麽可能,你從來不會收不明不白的錢。”

“我真是險被唬住。爸爸你不知道謝叔叔那種天下大同咱們自己人的口氣,我以爲他多少總得有點城府,沒想到他是真天真。”

“謝凱一直這樣,性子沒大變。”

“跟陳總這種心機怪搭夥,謝家也放心?”

“謝凱跟我同齡,四十歲的人了,難道謝家還要派人成天看着他守着他?他想做事,當然是憑他心意。至于陳立平如何,那是謝家的事。”顧守鋒無所謂,反正這又不是自家事。

江浔總結經驗,心有餘悸,唏噓不已,“老實人挖的坑才是真的坑。”

顧守鋒眼中笑意浮動,江浔不滿,“你還笑!我要是掉坑裏,你在旁邊看着沒攔一攔,這就是間接幫兇。”

顧守鋒摸摸兒子的頭,開始順毛,“你數學很好,雖然我不能理解爲什麽有人喜歡數學,但你媽媽那時說過,數學的魅力就在于解題的過程和得到正确答案時的快樂。有很多事我知道答案,但不想擾了你解題的快樂,不過我知道你能答對。”

“萬一錯了呢?”江浔的蠻不講理矯情病有要複發的迹象。

顧守鋒很會應對這種刁鑽話,“錯了也沒關系。我會糾正你。”

江浔又叫顧守鋒哄的沒了脾氣,一幅被撸順毛的惬意模樣,“好吧,這次我就原諒你。”

“那我得感謝我兒子的原諒。”顧守鋒笑着一拍兒子的肩,“走,吃飯去。”

顧守鋒順嘴問一句,“你姑姑生日快到了,你準備禮物沒?”

“讓李姨準備一份就行了。”江浔故意說,“又不是爸爸你過生日。”

顧守鋒倒也無所謂,江浔一直跟顧守靜關系一般,江浔看爸爸沒别的意見,滿意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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