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金翡把拖鞋套在腳上:“不用特意再去買。”
“要買的。”時以白笑:“下次你再來,家裏就能有你專屬的拖鞋了。”
金翡點頭,心裏感慨,以白真是一個做事周到的男人。
她擡頭随意看了眼客廳的布置,以前隻在門口接過時以白,還沒進過他家的門。
客廳比她想象中要大一些,裝修風格也不像豪門劇裏那麽金碧輝煌,就連家具的棱角都是沒有攻擊性的橢圓,倒是很像時以白本身的氣質,優雅而又有格調。
“時先生……”家政阿姨從廚房出來,見時以白帶女孩子回家,微微愣住:“您帶客人回來,需要我爲你們準備宵夜嗎?”
“不用,時間已經不早,你去休息。”時以白轉頭看金翡:“翡翡不是外人,有我在就夠了。”
“好的。”家政阿姨對露出友好的笑容,金翡也回以一笑。
脫下外套,挽起袖子,時以白對金翡道:“你随便坐,我去廚房。”
“我跟你一起去。”金翡跟在時以白身後:“怎麽也不能讓你這個壽星公全程受累,我可以幫着打下手。”
最後金翡分到的任務是洗小青菜,其他調料都有現成的,她連動手剝蒜的機會都沒有。
時以白從櫃子裏取出一副手套戴上,見金翡鄭重其事地打理着一把小青菜,笑問:“在陳教授身邊,一切都還順利?”
金翡點頭:“老師學識淵博并且開明,跟在她身邊,學到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人生哲理。”
“我當年差一點就能成爲陳教授的學生。”時以白攪拌着雞蛋:“父母過世後,家裏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高層管理也各有心思。有不少老員工找到我,希望我能挽救公司。他們年紀大了,爲公司幹了一輩子,如果公司易主或是破産倒閉,對他們的職業生涯而言,就是滅頂之災。”
鍋底刷上一層油,關小火,把雞蛋輕輕倒在上面,很快就有香味傳出。
“如果早知道能跟翡翡做師兄妹,我就不選擇棄學從商了。”時以白的語氣似認真,似開玩笑:“你每次見到我,都要叫一聲師兄。”
“一聲師兄而已,我現在就能叫。”金翡把系好的青菜放進碗裏:“師兄,時師兄,以白師兄……”
哄壽星公開心爲大,大女子能屈能伸。
走到廚房門口的家政阿姨,聽到廚房裏的動靜,停下腳步,轉身偷偷回了自己的房間。
原來時先生剛才說的不是客套話,是真的不需要她做什麽。
不知道時以白究竟是怎麽做的,反正兩碗噴香的面,很快就上了桌。金翡發現自己幫的最大忙,就是在廚房陪時以白聊天。
吃完飯,金翡見時以白要去洗碗,連忙開口:“别動,放着我來。”
“可是……”
“沒有可是。”金翡把碗疊在一起:“你坐着,我去洗。”
時以白笑了笑,沒有再阻攔她。他倚着門框,看着金翡低頭洗碗的背影,眼神被這個背影全部占領。
“碗放在哪裏?”金翡轉過身,對上了時以白深邃的眼神。
她愣了愣:“以白?”
“給我。”時以白接過碗,放到消毒櫃,低頭看了眼金翡腳上的鞋:“新拖鞋買回來了。”
“那我去換。”金翡走了兩步,回頭看他:“以白,我們無法掌控意外的到來,但可以想辦法讓自己活得開心一些。”
“無論是我還是你。”金翡笑:“誰也不知道開心快樂什麽時候來臨,對自己好一點總是沒錯的。”
比如說她,大凰朝沒了,她也隻能笑着面對新生活。
“好。”時以白看着她,緩緩點下頭。
換上合腳的拖鞋,金翡陪時以白看了一場電影,牆上的挂鍾時針即将指向十二點。
子夜,新舊交替的時候。
“以白,我該回去了。”金翡從沙發上站起身,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包:“生日紅包,祝你新的一歲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投影銀幕上,女主獨自站在火焰般的夕陽下,渾身都閃耀着旺盛的生命力。
伸手接過紅包,時以白的臉也染上了紅包的顔色:“太晚了,你開車回去我會忍不住擔心你的安全。要不,今晚就在我這裏住一晚上?”
說完,他拿着紅包微微低頭:“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安排保镖陪你回去。”
“倒不是不願意,我怕别人知道你留一個單身女子住宿,會說你閑話。”金翡見不得時以白露出失落的神情。
“你願意就好。”時以白笑:“不會有人說閑話。”
“更何況我相信你。”他看金翡,眼裏有星光:“你是正人……女子。”
金翡點頭:“那今晚就打擾了。”
今天日子特殊,有人陪着他,他也會開心一點。
這房子太大了,大得有些空蕩蕩。
深夜,時雪珍看着渾身酒氣的謝禮肅跌跌撞撞走進門,面無表情道:“又出去喝酒了?”
謝禮肅走到沙發上仰躺着不說話。
“當初你鬧着要與林筱筱訂婚,我同意了。”時雪珍看着他的樣子,緊皺眉頭:“既然做了人家的未婚夫,就該好好收一收玩耍的性子,承擔起身爲男人的責任。三天兩頭在外面瘋玩喝酒,像什麽樣子?哪個女人,願意自己的男人晚上喝醉回來?”
“她小門小戶,嫁進我們家就該偷笑了,有什麽好抱怨的。”謝禮肅不耐道:“媽,我心裏很煩,你不要管我。”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時雪珍氣得拿抱枕砸了他一下:“訂婚是你自己訂的,難道是人家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的?”
“讨厭林筱筱的是你,現在又覺得我說得不對。”謝禮肅把抱枕扔在地上:“到底要怎樣,你才滿意?!”
“你應該問你自己,要鬧到什麽地步才滿意。”時雪珍看不得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是對她不滿意,但我也不希望自己生出來的兒子,對自己未婚妻進行人格上的羞辱。除了我跟你爸給你的優越家庭背景,你還有什麽?!”
“你别說了!”謝禮肅吼道:“是,我一事無成,你滿意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幾分鍾後,時雪珍見謝禮肅已經恢複冷靜,擡了擡下巴:“說吧,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事?”
謝禮肅用小臂遮着眼睛,沉默不言。
“你好好休息。”見他不願意開口,時雪珍站起身:“找時間好好陪陪你未婚妻,我去睡覺了。”
“媽。”謝禮肅叫住了時雪珍。
“小舅舅他……”
時雪珍回頭看他。
“幾個月前,小舅舅爲什麽沒有來參加我的訂婚典禮?”謝禮肅坐起身,眼眶裏滿是血絲:“他一直對我們家不冷不熱,兩年前爲什麽會突然跟我們緩和關系?”
“你想說什麽?”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是她一直無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每當回憶起,她就夜不能寐,寝食難安。
“他跟我們家緩和關系,是不是在我跟金翡交往以後?”謝禮肅急于在時雪珍這裏得到答案:“是不是?”
時雪珍看着醉醺醺的兒子,眼神中突然多了幾分憐憫。
“禮肅。”她走到謝禮肅面前,沒有嫌棄他渾身酒臭,伸手揉着他的頭頂:“忘了……金翡吧。”
看到金翡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個何等驕傲的女人,當兒子與林筱筱糾纏不清時,就代表着他們這段感情結束了。
“媽,你告訴我。”謝禮肅抓住時雪珍的手:“是不是?!”
時雪珍靜靜看着他,良久後深深歎息一聲:“是。”
“難怪,難怪……”謝禮肅大笑,笑聲像是在哭:“你知道嗎,他竟然早就看上了我的女人,他跟金翡在一起了!他們在一起了!”
聽到兒子說的話,時雪珍瞳孔微顫,她緩緩問:“你說什麽?”
“你還不知道吧?”謝禮肅嘲諷笑道:“你的好弟弟,撿了你兒子不要的女人……”
“你給我閉嘴!”時雪珍打斷謝禮肅的話:“不要說胡話。”
“怎麽,你的好弟弟,我連說都不能……”
“我讓你閉嘴不要說金翡。”時雪珍看着謝禮肅,語氣嚴肅:“移情别戀并不是什麽得意的事,你既然早就不要她了,她跟誰在一起,與你有什麽關系?”
“媽,我究竟是不是你兒子。”
“就因爲你是我兒子,我才管你。”時雪珍捧住謝禮肅的臉:“記住,你喝醉了,現在去洗澡睡一覺,然後……忘掉金翡。”
謝禮肅怔怔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往樓上走去。
時雪珍看着兒子呆愣愣的背影,疲憊地伸手捂住臉。良久之後,她忽然慌亂地翻着沙發,從縫隙裏找到手機,翻看着日期。
零點四十九分。
昨天……是時以白的生日?
金翡以爲自己會睡不好,然而一夜無夢,如果不是時以白來敲她的房門,她說不定還要遲到。
匆匆吃完早餐,金翡換上時以白叫人給她買的衣服,開着車一路趕往學校。
看着桌上空了一半的早餐,時以白優雅地端起杯子,笑着喝了口牛奶。
放下杯子,他走到落地窗前,撫摸着花盆裏的葉子:“今天……會是個好天氣,對嗎?”
手指頭彈了彈花葉,花葉輕輕晃動起來。
“時先生。”幫傭把熨燙好的外套取出來:“到您上班的時間了。”
接過外套,時以白換掉腳上的拖鞋。看了眼旁邊小了幾碼的拖鞋,把換下來的拖鞋與它放在了一起。
“這一排就放這兩雙拖鞋。”他穿上外套,對幫傭說:“其餘放到另外的隔層。”
“好的,先生。”幫傭看了眼兩雙拖鞋,沒有問爲什麽。
趕到學校的時間剛剛好,金翡打開櫃子拿課案時,發現林師兄桌上的多肉盆栽位置從左邊換到了右邊。
“來了?”林文勝從實驗室出來,見金翡盯着自己桌子看:“怎麽了?”
“林師兄,你給多肉換了位置?”
“沒有。”林文勝把多肉盆摘放回原來的位置:“不是你換的?”
“我換它幹什麽?”金翡抱起教案與教科書:“我昨天走得比你還要早,你忘了?”
“那可能是我不小心給它換了位置。”看了眼時間,林文勝道:“快到上課時間了,你快去給學弟學妹上課。”
“好的。”金翡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林師兄,你注意看一下你的資料,有沒有丢失。”
“好。”林文勝想,教職工實驗樓地位特殊,電梯跟安全通道出入口都安裝了監控,誰會其他教授助手辦公室翻東西?
更何況重要的實驗數據,他都會随身帶走,更不可能被人翻到什麽。
金翡的到來,受到師弟師妹的熱情歡迎,一大節課下來,師弟師妹在讨論環節十分積極。
“下周就是考試周,預祝學弟學妹們考出好成績,千萬别挂科。”臨近下課,金翡關掉投影器:“假期即将來臨,祝大家有個快樂的春節,同時我也要友情提醒大家,回家的路上要注意人身與财産安全,期待下學期跟長胖十斤的大家見面。”
“學姐,我光吃不胖。”
“很好,這位學妹是我們所有的公敵。”金翡笑道:“天冷了,讓這位漂亮的學妹長胖吧。”
全教室哄堂大笑。
“好了,先給大家拜個早年,明年見。”金翡話音一落,下課鈴聲響起。
“也祝女神新年快樂。”
“祝學姐越來越越美。”
“學姐,能不能讓我們不挂科?”
“學姐,我愛你!”
嚎這一嗓子的男生,被其他同學按在了桌子上。
看着這一張張充滿陽光的年輕臉龐,金翡露出了笑容,忍不住想,當年的時以白,會不會也是這樣?
走出教學樓,光秃秃的銀杏樹上,稀疏挂着幾片黃葉。她擡頭看着這幾片葉子,腦子裏模糊閃過幾個片段,但還沒想清是什麽,畫面就消失了。
“金翡?!”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追到她面前:“我看背影就像是你,幾個月不見,你最近怎麽樣?”
她伸手挽住金翡胳膊:“走走走,我請你吃學校的食堂。”
“孫……怡?”金翡看着紮着馬尾的女生,神情有些恍惚。
這不是跟她一起在宮學裏念書的同窗?
上輩子的人,都投胎到一個地方,共續前緣了?
“幾個月沒見到我這個好室友,高興傻了?”孫怡拉着金翡走進食堂,拿了餐盤塞進金翡手裏:“聽說陳教授幫你保住了讀研名額,我們都替你高興。可惜你原來那個賬号沒有再用,我重新加你好友,拉你進群。”
金翡記得,上輩子她跟孫怡關系很不錯,兩人還約好一起争取做陳太傅的關門弟子,後來……
後來怎麽樣了?
金翡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後來的事她忘了。
“當初咱們開玩笑說要一起做陳教授的學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孫怡用手肘撞了撞她:“姐妹,還是你牛。”
她絕口不提謝禮肅的事,仿佛金翡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渣男。在維護小姐妹顔面這件事上,每個女孩子都能發揮最精湛的演技。
打好飯,孫怡嘗了一口,嫌棄道:“這麽多年了,三食堂的飯,還是這麽難吃。”
金翡笑了,上輩子孫怡也喜歡抱怨宮學膳房的飯難吃。
“先别笑,等我把你拉進群。”孫怡掏出手機跟金翡加了好友,把她拉進原來的宿舍群裏:“以後别一言不合就換聯系方式,咱們四年的姐妹情,能說斷就斷了?”
那個謝禮肅算個屁,人間不值得。
這話孫怡沒有說出口,看金翡的神情,她猜測金翡已經從這段失敗的感情中走出來了。
金翡一進群,群裏就跳出不少消息,顯然因爲她的加入,她們十分開心。
“昨天有幾個帥哥,聽說我跟你是舍友,哭着喊着想要你的聯系方式……”
“不好意思。”一個俊美的男人走到她們身邊,他看着金翡笑:“可以跟你們拼桌嗎?”
孫怡瞥了眼來人,好一個人間絕色極品。
不過她心情很平靜。
好看的男人雖然不常見,但是出現得多了,也便能心如止水了。
因爲有金翡的地方,永遠不缺搭讪的男人。
“衛亦?”金翡看着來人,記起了他的名字。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衛亦在金翡身邊坐下,臉上的笑容溫柔極了。
金翡站起身,走到另一張桌子坐下。孫怡見狀,端着餐盤跟着坐了過去。
金翡扭頭對衛亦笑了笑:“好了,這下你不用拼桌了。”
對男人保持風度,是她做女人的基本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