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翡并不知道自己在網上掀起了一場争論,因爲上午的交流會剛結束,就有外國友人邀請她共進午餐。
對方風度翩翩,藍色的雙眸柔情似水,令人沉醉。
漂亮的人,很容易被寬容對待,不分男女。他對自己很有信心,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他的邀請,最終都會沉醉在他的魅力下。
腦子裏正在想量子通訊糾纏原理的金翡,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眉梢微挑。
無疑,這是一個容貌很出衆的男人。他似乎對自己的魅力十分有自信,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盆自家陽台上的鮮花。
有自信的男人,也是有魅力的,但金翡并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謝謝您的邀請,但是抱歉,我已有約。”她欣賞美人,但不會因爲美色委屈自己。
男人雙眸染上憂郁,仿佛金翡的拒絕,對他而言是件十分痛苦的事:“不知哪位幸運的男士,得到了你的青睐?”
金翡以爲,對方應該能聽懂她委婉的拒絕,可惜他似乎太自信了,自信得不認爲這是拒絕。
“是我。”時以白走到金翡身邊,朝金翡笑着眨了眨眼。
金翡回以一笑,沒有反駁他的說法。
“你是一名商人?”擁有一雙藍色美目的男人,看着時以白胸前的嘉賓證,失望地看着金翡:“金錢會蒙蔽你的雙眼,腐蝕你的心靈,我以爲你更需要與你心靈契合的人,而不是一個……”
他微微搖頭:“而不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商人。”
“先生,學識讓人廣闊視野,而不是讓您用傲慢的眼神看待他人。”金翡臉上的笑意消失:“我身邊這位先生,畢業于我國頂級學府,爲許多普通人提供了工作崗位,在我看來,他非常了不起。”
“好吧,如果這樣的想法能讓你開心。”藍眸男人語氣裏帶着些許敷衍:“我贊同你的說法。”
傲慢的人,永遠知道哪種語言最讓人難受。
“不,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一件事。”金翡并沒有被他激怒:“我并不在乎你是否贊同。”
不理會對方呆愣的表情,金翡帶着時以白轉身就走。出了會場大門,金翡觀察着時以白臉上的表情:“傲慢之人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沒關系。”時以白溫柔一笑:“我隻是擔心,因爲我讓你被其他學者看不起。早知道這樣,我應該讓楊助理來幫你解圍……”
“時先生,你一點錯都沒有。”金翡歎氣:“你什麽都好,就是太爲他人着想了,這樣會吃虧的。”
時以白笑着搖頭:“我隻是覺得,這些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而已。”
金翡看了時以白一眼,見他還是溫柔微笑的模樣:“小事也可以生氣,我們生來就有七情六欲,所以當别人冒犯我們的時候,不要覺得這是小事,就把委屈咽下。”
“時先生,你這樣的性格容易被欺負。”金翡見時以白仍舊隻是笑,無奈歎氣:“我聽他們說,三樓餐廳有幾道菜不錯,我帶你去嘗嘗。”
不遠處,譚乙民見時以白跟在金翡身後,混入學者用餐的三樓自助餐廳,轉頭對助理說:“美男計真這麽有用?”
助理:“……”
“都是總裁,那位金小姐怎麽就沒多看我一眼?”
助理:“……”
老闆,你比人家時總整整大八歲。
至于長相跟身材……
咱們就不能有個清醒的認識?
林文勝取好餐,視線在四周轉了一圈,看到坐在角落的金翡與時以白,猶豫了一下,端着餐走到他們身邊坐下。
“林師兄。”金翡見林文勝過來:“你怎麽沒跟教授在一起?”
“教授他們在西廳用餐。”林文勝看了時以白一眼:“剛才我看到杜蘭多找了你?”
“杜蘭多?”金翡想了想:“那個藍眼睛男人?”
“對。”林文勝點頭:“他是玫瑰國的青年科學家,因爲長相出衆,在他們國家人氣很高,迷戀他的女性很多。”
金翡恍然,難怪他對自身的魅力那麽有自信。
“不過我建議你離他遠一點。”林文勝猶豫了一下:“去年鬧過與他有關的學術醜聞,但由于證據不足,事情最後不了了之。”
時以白停下筷子,看向金翡,金翡正好奇地看着林文勝,等着剩下的八卦。
“兩年前,杜蘭多與鄰國一位女科學家走得很近,沒多久兩人分手,杜蘭多提出了一個有新意的設想,引起國際關注。不久之後,那位女科學家公開表示,杜蘭多提出來的設想,偷竊了她的創意。杜蘭多反駁了這種說法,女科學家罵他是出賣身體的小偷。”
出賣身體足以讓人幻想出很多桃色八卦,金翡幹咳一聲,轉頭對時以白道:“跟時先生認識這麽久,還不知道你從事哪個行業。”
林文勝眼睑顫了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金翡,她竟然不知道時以白?
時以白畢業于帝都大學,是學校的優秀畢業生,前兩年還受邀參加過金融系的講座,連他這種不愛與人打交道的人,都聽過知名企業家時以白的名字,金翡怎麽會不知道?
“祖上經營着一些實體行業,我繼承祖業後,又增加了通信設備、娛樂平台的經營。”時以白輕描淡寫:“剛才那位年輕男性學者說得對,我是一個徹底的商人。”
林文勝的心情,在這個瞬間十分複雜。
實體行業,指的是馳名國内外的百年老牌食品與護膚品。
通信設備指的是微電子、無線電、信息與通信技術?
娛樂平台更不用提,時氏近幾年在這方面,發展得非常好。
他心裏隐隐覺得怪異,師妹不該不知道這些,可是看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對時以白工作方面的事不了解。
更詭異的是,時以白似乎也不意外,甚至沒有懷疑師妹在撒謊。
以時以白的地位與身家,不應該這麽容易相信他人才對。
不對勁,不對勁,這兩個人都不對勁。
接下來的兩天裏交流會都很順利,除了那位名叫杜蘭多的學者,時不時到金翡身邊晃悠外,一切都很好。
不知道是誰拍了杜蘭多與金翡站在一起的照片,還傳了出去,不少網友誇兩人是學術界的金男玉女。
無意間刷到這條消息的謝禮肅,被這條消息惡心壞了,屁的金男玉女。那個男人對金翡可能有點意思,但金翡的表情,分明就是強忍的不耐煩。
“你怎麽了?”見謝禮肅突然把手機扔到桌上,林筱筱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拿掉到桌沿的手機。
“沒事。”不知道出于心虛還是别的情緒,謝禮肅一把搶過手機,把手機屏幕鎖住:“網上有人在亂傳我的八卦,看着有些煩。”
“哦。”餐叉輕輕戳着牛排,林筱筱心裏有些堵。
謝禮肅在跟她撒謊。
是誰惹他生氣?
男人還是女人?
她枯澀地彎起嘴角,當初他跟金女神在一起,變心喜歡她。如今跟她在一起,也有可能變心喜歡别人。
也許那些嘲諷她的人說得對,男人能夠劈腿一次,就能劈腿無數次,隻是劈腿的對象不同而已。
“金翡姐做了陳院士助手這件事,你聽說了嗎?”她死死看着謝禮肅,想從他表情中看出些什麽。
“哪個陳院士?”謝禮肅顯得有些不耐煩,他現在越來越不想聽到金翡的名字。
“兩院資深院士,陳紹芬教授。”林筱筱咬了咬嘴角:“她真的很優秀,對不對?”
“陳紹芬教授?!”謝禮肅早就知道金翡很厲害,但沒想到她能得到陳紹芬青睐。
“是。”林筱筱心底苦意彌漫:“現在很多人都說,她是當之無愧的女神。”
也有很多人嘲笑謝禮肅沒本事,留不住這麽好的女友。
“她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以後不要跟我提她。”謝禮肅微微愣神,扭頭不與林筱筱雙目對視:“我的未婚妻是你,你不要多想。”
林筱筱低頭,把有些涼的牛肉放入口中:“我沒有多想。”
更何況,她也不配多想。
“我媽今天從滬市回來,你跟我去見見她。”謝禮肅岔開話題:“你注意打扮得好看一點,我媽喜歡好看的女孩子。”
餐刀切歪了牛肉,林筱筱又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時雪珍時,她看自己的眼神。
輕蔑,淡漠,以及不滿。
她知道時雪珍不喜歡她,但她以爲時間久了,隻要她跟謝禮肅真心相愛,他的父母早晚會接納她。
但她現在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最後一場交流會,金翡發現各國專家言辭越來越犀利。因爲觀點不同,有兩位專家差點打起來。
有時候,學者對自己認定的事,往往格外固執與堅持。
“不要奇怪。”林文勝在金翡耳邊小聲道:“這兩個專家觀點相似時,能夠稱兄道弟。遇到完全相悖的論點,兩人能夠互相指責幾小時,連對方家鄉的花花草草都不放過。”
金翡覺得,就算她前世是王爺,這種場面也沒見識過。
“你覺得他們誰的觀點有道理?”林文勝小聲問。
“我覺得……”金翡搖頭:“他們說得都不對,我們當下掌握的量子理論也隻是量子加密通訊。以我們現在掌握到知識與技術,無法達到超光速的條件。如果能攻克這個難題,能給我們人類帶來巨大的進步。事實上,連能夠達到超光速這件事上,也一直是争論不休。至少在我看來,他們提出的兩種理論,都無法解決信息粒子問題。而且信息覆蓋要考慮各種因素,抛開現實條件,再去倒推設想的定論,本就是懸浮的。”
“噓。”林文勝壓低聲音:“可千萬别讓其他人聽見。”
小師妹腦子活泛,但她的學術研究路線,卻是實用主義,跟那兩位理想主義專家路線是相反的,他真怕師妹的話被那兩位專家聽見,那可就熱鬧了。
金翡對這種争論話題并不太感興趣,她更喜歡通訊升級,推動人們當下生活水平的東西。
交流會結束,主辦方邀請嘉賓們一起合照。在人群中,金翡完全找不到林師兄的身影,就在她準備找個角落站好時,時以白出現在她身邊:“金小姐。”
“時先生?”金翡對時以白笑了笑。
“來。”時以白伸手抓住金翡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請大家看我這裏。”攝像師拍了拍手:“微笑。”
時以白微微側首,看向站在自己身邊,偷偷把腳尖踮起來的金翡,取下眼鏡,露出溫柔的笑,
咔嚓。
畫面定格。
“時先生,您怎麽在這裏?”合照結束,主辦方的工作人員才看到時以白:“您怎麽沒在第一排?”
“沒事,在哪都一樣。”時以白戴上眼鏡,看着金翡跟在陳教授身邊遠去,禮貌淺笑:“不用太講究。”
工作人員仍舊暗暗懊惱,他怎麽那麽不小心,竟然讓時先生擠到了第二排。
“老闆。”楊助理出現在時以白身邊:“回程機票已經訂好,總部的總結會議,在晚上九點召開,我已經告知各位高層,你會出席此次會議。”
時以白微微點頭,回房間的路上,有個推餐車的工作人員,不小心撞到他的腳,他腳步微微一頓。
工作人員連連向他道歉。
“沒事。”時以白眼睑微顫,往後退了一步,讓工作人員離開。
“明天上午十點,分公司剪彩儀式……”
楊助理的嘴分分合合,時以白盯着緊閉的電梯門,神情漠然。
“時先生。”剛才已經跟陳教授離開的金翡,不知爲何又走了回來,她在外套口袋裏掏了掏,拿出兩個漂亮的棒棒糖。
“聽說你馬上要去機場,這個你拿着在車上無聊時吃。”金翡把棒棒糖遞到時以白面前,忽然她表情微變:“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時以白接過棒棒糖:“謝謝。”
把棒棒糖放進衣袋,時以白補充一句:“對了,保镖我已經安排他們暫時留在酒店,等你安全回家以後,再讓他們離開。”
“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金翡看楊助理。
楊助理笑着搖頭:“請金小姐放心,老闆沒有受傷也沒有生病。”
“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金翡把手揣進外套口袋,剛才看到時以白的第一眼,下意識覺得時以白好像有些不太舒服,沒想到直覺騙了她。
看來,還是男人的第六感比較靠譜。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金翡猶豫了一下:“你把保镖留下來,到了帝都機場那邊,一定要安排人來接你。”
她知道現在拒絕時以白留下來的保镖,隻會讓對方尴尬,所以幹脆接受了這份好意。
她還記得那個想要時以白性命的瘋子呢。
“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時以白彎起嘴角:“反而是你要注意安全。你對我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金小姐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多給我報恩的機會。”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放在心上。”被時以白溫柔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軟,金翡在衣兜裏又掏了掏,把巧克力也給了他:“我先回去了。”
她還要趕着回去弄雙語會議資料,這是她跟林文勝在教授面前吵架的慘痛代價。
“好。”時以白看着金翡匆匆地來,又匆匆地離開,低頭剝開一根金翡送他的棒棒糖。
草莓得香味,彌漫在舌尖。
糖很甜。
甜得蓋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