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迎夏沒多想, 轉身走到放紙和筆的桌子邊, 周青菱見此, 過來幫她把宣紙鋪好, 紀迎夏抿嘴朝她微笑以示感謝, 周青菱看向桌子上的毛筆, 挑挑眉, 示意她趕緊寫。
紀迎夏會意,提起毛筆蘸蘸墨水,想了想, 她還是運轉内力,手腕靈活,如行雲流水般, 一氣呵成的在紙上寫到‘非淡泊無以明志, 非甯靜無以緻遠 ’。
寫完後,她輕輕籲了口氣, 放下筆, 站直了身子, 才發現周校長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她微微臉紅,喊了聲:“周校長!”
周校長颔首, 雙手背後, 眼睛盯在她寫的那兩行字上, 差不多過了幾分鍾後,他才擡頭看向紀迎夏, 誇道:“你很不錯。”
紀迎夏有點羞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的字雖然能看,但要說不錯,她卻不敢承認,隻能拘謹的笑笑。
周青菱羨慕的看了眼紀迎夏,她爺爺可是不經常誇人的。
周校長看出紀迎夏的自謙心态更加滿意,再看眼她寫的那兩行字,他坐回了辦公桌前,微微擡頭看了眼紀迎夏,說道:“學校剛剛開課不久,很多資源配備不齊全,再加上學生年齡大小不一,資質也不同……寫好一手字,相當于一個人的臉面,不能大學畢業了,那字卻還是見不了人……昨晚周青菱把你寫的那副字拿回來被我看到,很是驚訝。”
周校長說到這裏,笑了一下,使得他臉上的嚴肅淡化了一些,繼續說:“所以我就私自把這副字留下來了,紀迎夏同學别見怪啊!”
紀迎夏哪裏敢說什麽啊?對方是校長,天地君親師,她向來尊師重道,别說一副字了,讓她再多寫幾副字,她也得寫啊!
周校長這輩子教了很多學生,每個學生個性都不同,紀迎夏雖然不是他的學生,但這副恭謹謙虛的态度,卻讓他滿意。對于心中所想更加确定,問道:“紀迎夏,你今年多大了?”
紀迎夏怔愣下,心裏狐疑,卻還是說道:“剛剛二十歲。”
周校長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又問:“你上大學前做過什麽工作沒有?”
紀迎夏看了眼周校長,說道:“沒做什麽工作,隻在小學教了幾個月的書,後來,後來因爲懷孕,就沒再教了。”說完她有點羞愧。
周青菱聽到紀迎夏的話,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似沒想到她竟然結婚生子了。
周校長點着頭,嗯了聲,說道:“現在學校老師緊張,你的字寫的好,教教那些初學者或者已經入門的學生還是可以的。”
什麽意思?
紀迎夏和周青菱同時疑惑的看向周校長。
周校長沒管她們倆所想,直接說道:“在學校抽調一間教室出來專門給你教學生書法用,紀迎夏你回去想想,安排下,每周上幾節課合适?”
紀迎夏懵懵的看向周校長,難以置信的問:“周校長,您的意思是讓我教學生們練字?”
周校長笑笑點點頭。
周青菱神色複雜的看了眼紀迎夏,見她爺爺盯了她一眼,她立馬垂下頭。
紀迎夏擰眉,抿抿嘴,好半晌才說道:“周校長,我還是學生呢!”
周校長擺擺手,不以爲意的道:“這沒什麽關系,達者爲師,你寫字的功底,完全可以當老師!”
紀迎夏還是有點不情願。她明明是來上學的,怎麽就寫了一副字,就被趕鴨子上架似得,要當老師了呢?
周校長看出紀迎夏的遲疑,說道:“紀迎夏,教學生練書法,對你是有好處的,将來即便你想留校,也容易得多。”
紀迎夏蓦然擡眼看向周校長,問道:“真的?”
她先前填報志願的時候并不想報師範大學,隻因她自覺自己不是位合格的老師,她爲了生小慕承,就把學生仍在那裏讓外公替她教書這讓她一直很羞愧。
沒想到填報志願的時候,她外公和錦程卻讓她填報師範大學,将來當個老師。
當時,她踟躇不前。
外公卻嚴厲的訓斥她,說她就因爲那點點原因,就把當老師的工作丢下,才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外公是教書的,他對于當老師,一直很自豪。現在卻聽她因爲心裏那點點愧疚與心結,竟然不願當老師,他當然要教訓她。
紀迎夏想想也是,既然她先前因爲生小慕承,耽誤了學生。今後她把孩子生完了,再來教書,總不會耽誤學生了。
所以,她就填報了師範大學,打算将來做個老師。現在聽說可以留校,她當然有所意動。
周校長扯扯嘴角,再淡然的學生,隻要對她今後的發展有利,不相信打動不了她,他肯定的點點頭:“當然是真的,我是學校的校長,說句話留個學生還是可以的。”
紀迎夏笑着道:“周校長,謝謝您給我提供這麽好的機會,今後我會好好教同學們書法的。”
紀迎夏做事向來認真,隻要她願意做,那麽就必須做到最好。
周青菱看着紀迎夏一會兒的功夫,就升級當老師了。她簡直不知道怎麽形容内心那複雜的想法,她一直以爲自己很優秀,來到大學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先前還在自豪于當個班長,現在她的同班同學,卻已經破格當了老師。
周校長笑眯眯的點點頭,哪裏還有剛剛的嚴肅啊?
“我相信你。”雖然才見了這學生一面,但周校長看人很準确,知道她是位負責人的學生。如果沒有親眼看到紀迎夏,他或許不會單憑一副字就讓她教學生書法。現在見了她的人,他才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紀迎夏一人從周校長辦公室出來,還有點不敢置信。隻覺得自己的求學生涯,越來越神奇,竟然就要當老師了?
周青菱雙手背後,身子挺的直直的站在周校長辦公桌前,緊抿着嘴,低垂着腦袋,一副聽訓得樣子。
周校長哼了聲,看了她一眼,問道:“有什麽感覺?”
周青菱抿抿嘴,沒說話。
周校長聲音陡然拔高,“說話!”
周青菱耷拉着肩膀,不情願的說道:“受到了打擊。”
周校長見孫女還知道羞愧,心裏的氣消了消,問道:“來學校是幹嘛的?”
“學習!”
周校長瞪了她一眼,“既然是來學習的,這幾天鬧哄哄的是在做什麽?”
周青菱眼裏閃過一抹不服。
“學生來學校是學習的,一天天整那些多餘的事情,是想做什麽?人家能寫出詩,能寫好字,這就是一種本事。你不要管他寫的好或者不好,即便人家寫的不好,但人家願意寫,就比你強……你們鬧了這麽久,詩寫好沒有,哪怕是寫的不好的,也拿來給我看看?” 周校長看着周青菱眼底閃過的心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天天隻想着争強好勝,想把人家比下去,連寫都寫不出來,你們憑什麽把人家比下去?不管孫長山是什麽專業的,不管他高調或者低調,人家能寫,敢寫,這點你們就比不上人家。”周校長冷聲道。
周青菱的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她爺爺說得對,他們昨天讨論了一天,卻沒人提筆寫下一首詩,唯有他們平時瞧不上眼的紀迎夏,寫出了一副字。他們還有什麽可驕傲,可自豪的啊?
周校長嚴厲的看向周青菱,說道:“紀迎夏要教書法,你今後也去跟着她學書法,把你那一手字練練,看看人家寫的字,再看看你寫的,今後出去别說是我孫女。”
他并非覺得孩子不可以驕傲,但你驕傲可以,你得有本事啊!沒有本事,還驕傲,那叫什麽,那叫自負。
周青菱聽到爺爺說,讓她跟紀迎夏學書法,她有點不情願,紀迎夏的字雖然寫得好,但她其他方面未必就好,當她的學生,她覺得她還不夠格,說道:“爺爺,你不能教我嗎?”
周校長涼涼的看了她一眼,肯定得道:“不能!”
周青菱恹恹的從周校長辦公室出來,她爺爺有多固執,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以前她哥被爺爺整治時,她在旁邊幸災樂禍,沒想到這固執用到她身上,卻讓人這麽難以接受。想想要給紀迎夏當學生,她就别扭的不行。
……
紀迎夏回到教室,沈燕青好奇的問她:“紀迎夏,周青菱找你什麽事?”
紀迎夏瞥她一眼,把剛剛在周校長辦公室發生的事情,講給她聽。她并不怕班裏的學生知道此事,畢竟她要教學生書法,到時候他們該知道還是會知道。
趙媛媛在旁邊聽到她的話,眼睛睜的大大的,向上比了個大拇指,贊道:“紀迎夏,牛掰了。”
沈燕青卻皺了皺眉,說道:“你不是不想麻煩?”
紀迎夏苦笑,周校長既然已經找她談話,她不答應肯定不行,更何況他爲了安撫她,還給她開了這麽誘人的條件,說道:“沒辦法,事情到了這裏,哪怕不想去教書法也不行,不過有了這件事,今後再不會出風頭了。”
沈燕青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