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要從紀迎夏的房子裏搬出去, 楊成明當天下午就找了夏外公, 與他說了此事。
夏外公聽到他說要搬出去住, 先是詫異, 繼而又有點明白, 幹兒子有手有腳, 以幹兒子的性子, 在這裏白住了這麽久,心裏肯定愧疚不安。他現在提出搬出去住,想必經過了慎重考慮, 才做下的決定。
“房子找到沒有?”他并沒有挽留,楊成明雖然是他幹兒子,是夏夏幹叔叔, 到底沒有血緣關系, 長久住在夏夏房子裏不合适。再說,他們家也該自己立起來, 即便給予他們幫忙, 也不能幫一輩子, 此時他們兩口子都有了工作, 孩子也上學了,算是在京市安定下來, 搬出去住對他們來說比較好。
楊成明搖搖頭, “還沒去找, 我打算在附近問問,把房子找在附近, 這樣即便搬出去了,離幹爹這裏也近些。”他性子雖然直,也知道即便搬出去了,也不能疏遠了幹爹,與葉家的關系要一直保持着才是。
夏外公颔首,比較滿意楊成明對他的親近,雖然不是親兒子,喊他一聲幹爹,他對楊成明還是有感情的,“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說。”
楊成明摸摸腦袋,笑了笑,“幹爹放心,我們雖然搬出去了,可還是幹爹你的幹兒子,有事肯定會找你的。”
夏外公笑着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慢慢品嘗起來。
葉錦程和葉錦豪在家裏過了一天,又各自回了自己的學校。
紀迎夏提着包,騎着自行車往師範大學而去,以前她不喜歡騎自行車,現在卻不同了,畢竟從家裏到學校有一段距離,必須要騎自行車才能快速到校。
到了學校,她把自行車停放好,提着書包去了寝室,她來的比較早,譚玉琴比較勤快,已經起床吃了早飯,現在坐在床沿看書。沈燕青這個向來喜歡賴床的姑娘還沒起來,她把書包放下,眼睛不經意的瞟到了那邊床上的王心悅,發現她眼睛紅紅的,好似哭過,她頓了頓步子,收回了目光,沒理會她,走到沈燕青的床前,小聲說道:“沈燕青,起床了!”
趙媛媛剛剛醒來,躺在床上出神,看到紀迎夏的動作,敬佩的看了她一眼,她竟然敢去喊燕青起床。要知道燕青的起床氣可是很大的,她曾經爲了叫她起床,還被她罵了一通呢!
沈燕青被人叫醒先是有點惱火,待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到紀迎夏後才不情願的嗯了聲,然後懶洋洋的伸個懶腰,聲音有點沙啞:“真不想起來!”
她以前在部隊訓練,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現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擺脫了部隊訓練生活,就想把以前的懶瞌睡全部補回來。早上能起多晚就起多晚,實在賴不下去了,才慢慢蹭蹭的起床。
剛剛如果換成别人喊她起床,她一定會發火,可紀迎夏,看着她清淩淩的眼眸,不知怎麽回事,竟發不起火來。
趙媛媛看着從小到大的好友,在紀迎夏喊她起床時,不僅沒發火,還好脾氣的坐起來穿衣了,她睜大了眼睛,轉而又瞪了她一眼,她喊她起床時,被她罵了一通,紀迎夏喊她時,她就乖乖的起床,真是差别對待,虧她們還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呢。
沈燕青穿好衣服,打了個哈欠,暗自嘀咕:“好在這個宿舍隻有五個人,不然像别的宿舍住的滿滿當當的,吵都吵死了,哪裏還能好好睡覺啊?”
等到沈燕青和趙媛媛收拾好,她們兩人又簡單的吃了點幹糧當早餐,去了教室。
教室裏鬧哄哄的,三人沒在意,在座位上坐定,紀迎夏習慣性的拿出一本書,放在課桌上默默的看書,沈燕青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趴在了課桌上,趙媛媛則是好奇的聽着教室裏面那些同學的讨論。
聽着聽着她慢慢坐直了身子,原來是那邊外語系的學生裏面,出了個才子,叫孫長山,做了幾首詩,寫了幾篇大字,才開學兩個月的時間,整個師範大學都知道了他的大名,甚至外語系有人放言,這一屆的學生中,孫長山做的詩最具靈性,寫的字也最好。
兩個最字,激起了這些學子的不滿,他們都是經曆了艱辛的複習做題,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對自己能考上大學,都有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自豪和驕傲,他們不會輕易承認别人比自己好,那個孫長山不過做了幾首酸詩,寫了幾副字,如何就能得到兩個最字,難道除了他,整個京市師範大學就沒人會作詩,就沒人會寫大字了?這兩個最字又是從何而來?
尤其他們這邊還是漢語言文學專業,怎麽能被一個外語系的學生打敗呢?
他們肯定不服。
他們漢語言文學專業之所以沒有人出名,那是因爲他們低調,不屑出名。
沒想像孫長山那樣做幾首詩弄得滿校皆知,也太不矜持,他們漢語言文學系,學的就是漢語,隻要他們願意,又怎麽會輸給一個學外語的學生呢?
所以今天一早,他們一到教室就義憤填膺的讨論這件事,班長周青菱站起來激昂的說道:“同學們,你們當中有沒有作詩或者寫字好的,可以做幾首詩或者寫幾副字出來,大家挑選幾張出來,展示一下,免得讓其他系的人還以爲我們漢語言文學專業沒有有本事的人!”
她說話的聲音不僅大,還配合着舉手握拳的動作,那激動的樣子即便是昏沉沉的沈燕青也被她驚的沒了瞌睡,嘀咕道:“寫詩,我還寫幹呢!”
她打小在軍營長大,根本就沒那個細胞寫詩,當初之所以選擇漢語文學這個專業,也不是她多愛這個專業,而是趙媛媛選擇了這專業,她懶得再考慮自己的專業,就跟着趙媛媛的志願填了。
趙媛媛趕緊捂住她的嘴,燕青可以不喜歡學習,但不能說别人什麽,畢竟這些學生對于學習上的事情,實在太敏感了。沒看到孫長山都被他們埋汰成什麽樣子了?
暗道,這些人也是,好好的來上學不就成了,搞那麽多事出來,顯得多能幹似得,殊不知這種愛出風頭的人,在剛剛恢複考高的大學校園裏,是最不可取的。
他們聲音很大,七嘴八舌的吵得紀迎夏即便想靜下心看書,也被他們影響的看不下去了。
她凝眉聽着他們激憤的讨伐英語系的孫長山,微微皺了皺眉,孫長山雖然做了幾首詩,寫了幾副字,可既然大家都是來上學的,他作詩寫字不是很正常?
值得他們這裏讨論?
如果認爲對方寫的并沒有傳說中那麽好,直接把自己的寫作作品拿出來大家品鑒一番,不就行了?
何必再這裏讨論别人的好壞,擾的她連書也看不下去了。
周青菱他們讨論了一早上也沒見有人站出來拿出自己寫的字或作的詩,隻在那毫無意義的讨論,直到老師來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等到放學的時候,班長周青菱建議,大家放學後,晚點回去,讨論下,怎麽挽回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名聲。
紀迎夏微惱,從早上就在讨論,一直讨論到下午放學還沒讨論出什麽具體的結果,難道放學這一會兒的功夫,就能讨論出什麽不成?她一天沒見兒子了,還想着回家帶兒子呢,哪裏有時間跟他們在這裏讨論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啊?
她收拾好書本,站了說道:“你們讨論吧,讨論完畢,明天把結果告訴我就行。”說着就想走出去。
周青菱卻不打算放過她,闆着臉不悅的道:“紀迎夏同學,大家是一個集體,同學們都沒走,你先走了這不是打擊同學們的積極性嗎?太沒有團體精神了,你這樣是不行的……”
紀迎夏看着她嘴巴一張一合不停地說說說,心裏其實是惱怒的,同學們的好勝心,她雖然不能理解,但卻也沒打算阻止,他們讨論他們的,但把她也拉着,她就不怎麽高興了。
周青菱這樣說了,班裏其他積極參與此次讨論的同學,也都紛紛勸說紀迎夏‘改邪歸正’,要有班級意識。
紀迎夏看着他們的眼神,聽着他們的話語,眼睛在教室了尋了尋,搜尋到周青菱桌面上的毛筆和白紙時,她不動聲色的走到周青菱的桌子面前,淡淡的問道:“班長,可以用下你的紙和筆嗎?”
周青菱皺眉看了她一眼,似不悅他們的讨論被她打斷,不過還是點點頭,說道:“可以!”
班裏的同學看到紀迎夏的動作,靜默下來。
紀迎夏卻不管班裏人怎麽想,而是拿起白紙,鋪在了桌子上,提起筆蘸了蘸墨水,在白紙上筆走遊龍,蒼勁有力的寫上了‘天道酬勤’四個字,寫完後,她沒動那白紙,而是把筆放到了硯台上,看了眼周青菱,沒什麽表情的說道:“我覺得讨論來讨論去的,沒什麽作用,不如大家各自發揮所長,把自己擅長的發揮出來,這樣不就能知道我們班同學的情況了嗎?”
周青菱看着桌面上紀迎夏寫的那四個大字,臉色有點不自然,這幾個字寫的很好,甚至不遜于她爺爺寫的字。
其他學生看到周青菱的表情,走上來一看,天道酬勤四個字躍然紙上,字好不好,一看便知,顯然紀迎夏的字已經不能單純用寫的好與不好來形容了,這簡直是大師級别的人才能寫出來的字。
想到此,他們神色複雜的看了眼紀迎夏,這位同學,平時不聲不響的,從來沒住校,班級裏的活動也不主動參加,放學了就走。他們一直以爲她學習不怎麽樣呢,哪知,人家一手毛筆字,卻寫的出神入化,登峰造極。
沈燕青和趙媛媛見同學們的表情,好奇的走過來看了看,見到那紙上的字,沈燕青笑着道:“不愧是紀迎夏,這字寫的就是好,唉,班長你說,這字寫的是孫長山的好還是紀迎夏得好?”孫長山的字,她看過,并沒有紀迎夏寫得好,所以她才敢有此一問。
周青菱讪讪的扯了扯嘴角,不自然的道:“當然,當然是紀迎夏寫的好。”這是事實,衆目睽睽之下,她即便不想承認,也不行。
沈燕青略微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既然紀迎夏寫得好,這樣的話不是已經證明孫長山不是最好的了嗎?所以還讨論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