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億人口中親眼見過幽冥的,除了極少數老不死的,大概隻有專門去黑暗森林訓練殺冥的偃師們了。
陡然出現的血柱之中,天上墜落的漆黑枯手,地下躍出的腐鲲……
賽道崖邊的觀衆被隔絕在血柱狀的冥域外,哪裏見過這等陣仗。
哪怕在血柱之外,也能聽到一道道粘稠的、含糊不清的詭異字節,宛如神魔敲鍾,敲擊着人們的靈魂。
尖叫,呆滞,暈倒,身體僵直,背脊發涼,心髒驟停,骨節凝固,仿佛被什麽不可名狀的東西卡在了嗓子眼,稍有不慎就會失去自我,被拖進萬劫不複的靈魂深淵。
冥域外的人群很快失控了。
暈倒的暈倒,發瘋的發瘋,稍微有點意志的都四散逃開了。
“大家冷靜,冥域外沒危險的!”
碇真子受過防冥特訓,很快緩過神來,他顧不上、也沒能力顧高遙和蕭然了,趕緊開着小偃甲四處救人。
……
血柱内。
華蓮斬斷枯臂,正要追擊鲲冥。
斬斷的枯臂掉落出千千萬萬的白眼珠,淅淅瀝瀝墜落成雨。
與此同時,空中的枯臂又很快橫生枝節,不斷增殖成枯臂密林,迅速占據了血柱冥域。
“好像是計劃好了的……幽冥怎麽會有智慧?”
華蓮抽身不及,隻得被困在枯臂密林裏,祭出一身銀甲附身,雙手持大劍向下劈砍,試圖追上鲲形大冥。
……
地下。
蕭然剛察覺到地沉,很快就聽到了悲怆的冥音,發出尖利,瘋狂,甚至是愉悅的嘯叫,撕裂聽者的頭皮。
高遙的椎骨内植入了防冥芯片,對這種冥音有着很高的靈魂抗力。
“外面是幽冥?”
高遙嚼着榴蓮糖,面無表情的問。
仿佛與幽冥相比,她更在意身子和蕭然貼在一起壓的難受,胸口有點堵。
蕭然覺得這女孩有點淡定過頭了。
發生這麽大的事一點也不緊張嗎?
他全然不知自己更淡定,在意的反而是,擔心自己龍擡頭硌到人家姑娘。
“是幽冥。”
“神武國境内通常是不會出現幽冥的,外面的幽冥是來抓你的吧?”
“不止外面,我們已經在大冥的肚子裏了,所以我才說,咱們剛認識沒多久,便成了生死之交。”
“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大冥,但你也别小看我!”
這樣說着,高遙左手腕上的隐形透明手環,突然顯出了磨砂黑的材質與偃表的輪廓。
一道粉色的骷髅頭形靈紋點亮!
手環瞬間變形,變成黑甲附身,閃爍着粉紅色的靈紋。
磨砂黑骷髅配粉色少女系靈紋?
蕭然覺得這樣的配色很淦。
“你留在氣囊裏不要走動,我去去就來。”
這樣說着,高遙拉開氣囊的拉鏈出去了,身形一閃,強沖出地面。
地面上空籠罩着漆黑翻滾的冥霧,四周是扭曲、折疊的空間冥壁。
冥腹内部倒還安靜,聽不到冥音。
這時,陳笑風也駕駛着一台老式偃甲出來了,驚訝的問。
“發生什麽了?這裏是哪?”
高遙沒想到這位賽場老對手,還是位上了年紀的偃師前輩,開着這麽老的型号出來溜達。
“我們被大冥吞了。”
“什麽!大冥?”
陳笑風感覺在自己記憶裏,已經幾十年沒聽過這個詞彙了。
愣了半天才支了句:
“你到底找了個什麽對象,居然引來了大冥?”
高遙一愣。
真奇怪,怎麽都以爲是我對象?男女之間就沒有純潔的友誼了嗎?
“不是對象。”
陳笑風笑道:
“你是不是喜歡我才否認對象?這時候跟我說這個沒用的,我隻是個退役偃師,賽車手,對付不了大冥。”
你可真惡心!
高遙懶得跟他對線,隻道:
“你去把地下的參賽者們救出來,我一個人足夠了。”
陳笑風:
“好。”
高遙四下轉轉,看看,測試了冥霧濃度,推算了大冥的尺寸和等級,空間壁的強度,随即向神武國的空間基地發送靈識訊号。
“零四五三六,位置在冥域内,申請高頻空間陣!”
大概過了十息,對面回複。
“女武神,你已身處深淵,無法啓動高頻空間陣。”
“切!”
按照她學過的幽冥理論,大冥移動速度很慢,有個吞噬消化的過程。
想不到這頭大冥剛吞完塌方,這麽快就進深淵了。
看來,它還真是來抓蕭然的!
既然大冥已經進了深淵,她除了開大,别無他法。
“屠冥甲,啓動!”
一身磨砂黑的護甲,瞬間亮起了所有的粉色靈紋。
偃甲迅速增殖外擴,轉眼變成百丈高的參天巨甲!
那是一台黑色的獸骨魔甲,雙手垂落過膝,全身覆蓋着光滑的防冥塗層。
不使用任何武器,靈紋全部在内部運行,爲了加強散熱,關節和口鼻處冒出紅色的燃血蒸汽,看上去有些瘆人。
……
塌方的山體中。
蕭然蝸居在氣囊裏,猜測高遙在外面開大,有些好奇的展開神識,想瞻仰一下女武神的英姿。
女武神的蒸汽黑霸裝挺帥,正在手撕大冥,暴揍大冥……
但奇怪的是,爲什麽女武神和大冥離自己越來越遠呢?
蕭然揉揉眼睛。
四周塌方的山體已經不見了……
隻剩他和氣囊漂浮在半空中。
仿佛自己被抛離了山體塌方,也抛離了大冥腹中,像顆釘子一樣,停留在表層世界,眼睜睜看着女武神與大冥搏鬥,沉入深淵深處。
到底是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摁在了原地?
敵人來了嗎?
敵人又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附近有一道連共鳴神識也無法察覺的光,看似很遠,卻又很近……
實際上,他早就發現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了,總感覺地下有東西,所以才罕見說出生死之交。
他本以爲是這鬼東西,把幽冥引來來抓他的,結果幽冥不但沒能吞噬這東西,也沒吞噬自己。
他被摁在原地。
很奇怪啊……
蕭然穿越三年以來,真是很少遇到這麽玄乎的事。
他撕開氣囊,發現自己懸在山體原來的地下位置。
理論上說,此刻他應該處在血柱冥域的範圍内,然而并不是,他所在的空間隔絕了冥域。
他能看到華蓮被枯手森林纏身,身披銀甲戰鬥着,不斷往下方移動,試圖來救他。
但他所在的空間,與華蓮隔了層膜。
咫尺天涯,看似很近,卻很難觸及。
四周空蕩蕩的,除了冥音外,依稀還能聽到外面的人聲。
他懸空擡步,走了幾步,被一道空間壁障阻隔。
他沿着空間壁障走,很快丈量出,這是一座标準的立方體空間結界。
單邊約五丈長短,也就三層帶地庫的别墅大小。
仿佛是一座囚牢。
想不到,連他的共鳴神識居然都無法直觀看到囚牢形狀,最後還是靠盲人摸象摸出來。
這不是一般敵人!
蕭然屏氣凝神,仔細觀察,他很快發現,囚牢空間并不是一體的,而是分爲上下兩層。
表層世界爲一層。
深淵世界爲一層。
這個層,是按照他丹田位置爲水平線變動的,仿佛空間囚牢随着他的移動而移動,始終讓他的下半身處于深淵,而上半身處于表世界。
氣氛突然科幻了起來!
也就是說,有一個橫跨鑲嵌在深淵和表世界中間的矩陣空間結界,将蕭然關了起來。
橫跨兩界的空間結界,這遠遠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
蕭然靠近檢查空間壁,發現這道空間壁隻是等級高,潤薄,隐藏的好,并沒有橫跨兩界的特效。
難道是之前察覺到的鬼東西?
蕭然開了滿級二階共鳴神識,但竟因爲驅動的靈壓不夠,看不清楚。
他閉上眼睛,融入天地法則,嘗試聯合【極限連招】與【随緣暴擊】的心法,驅動氣海内的龍脈氣旋,強行給神識加功率。
很快,眼前一亮!
他在這道空間囚牢的正中央,發現那道微弱的光。
不是光,而是散發出來的極爲稀少和微弱的靈力。
少到已經不能稱之爲靈力了,仿佛顆粒一般的靈子,散落在真空中。
他閉目走了過去,伸手撫摸。
那道微不可察的光,瞬間點亮,顯出了物理原身。
定睛一看,這是一根與蕭然身體平行的豎直柱子。
三丈長,三尺寬,橫跨兩界。
與蕭然的身體一樣,一半處在表層真靈大陸的山體空間,另一半處在表世界對應的深淵。
柱身通體黑色,絕對的黑色,約等于是吸收了所有光線的無色狀态。
隻有開了滿級共鳴神識的蕭然,才能發現其表面散發出的細微靈力。
仿佛黑洞表面,隻有霍金這樣的物理學家靠數學和物理理論,才能推算出來的細微輻射。
正是這根神奇的黑柱子,像釘子一樣,将蕭然所在空間囚牢和蕭然,一起釘在兩界中間。
或者準确說,這道空間結界正是爲了保護、隐藏這根黑柱而存在的。
而蕭然,隻是路過被截住了。
蕭然伸手摸上去,柱子冰冰的,辨别不出材質。
有爲數不少的内凹刻紋,像是雕刻的異形文字。
蕭然感覺,如果沒有這些内凹的異形文字,這根黑柱是可以做到完全不向外放射靈力的。
爲什麽要刻字呢?
這些文字并非是靈紋,連滿級靈紋知識的蕭然,也無法破譯。
這一點,倒是跟石碑上的碑文有點像……
等等!
不是有點像!
蕭然仔細檢查系統空間裏的碑文拓本,一個字一個字的對照,發現竟是同一種文字!
唯一的區别是,石碑上的碑文是凸起的浮雕,而黑柱上的文字卻是内凹深刻出來的。
黑柱和碑文到底有什麽聯系呢?
蕭然百思不解。
正思索時,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好像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
蕭然吓了一跳,轉過身來。
“誰?”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道窗戶。
類似審訊室一樣的玻璃窗,玻璃是比喻,大概是開了一道隻能傳遞聲音的空間門。
聽聲音是男人,音色很滄桑,但語氣卻如年輕人一樣幹脆,直接。
“即便身處這等絕境,你也沒有絲毫緊張,還不如你和女人近距離接觸時的心理波動大。”
你幹脆直接罵我小處男好了!
聽男人語氣,敵人是敵人,但不是死敵,大概也是饞他的才華。
“你是故意設陷抓我的?”
“并不是。”
男人解釋。
“這根柱子本來就在這裏,至少存在幾十萬年了,錨定了空間,沒人動得了。外面的空間壁是我做的,與其說我設陷,不如說我在等一個人,我不确定這個人是不是你,不過你既然能察覺到柱子的存在,甚至直接摸出了柱子的位置,說明你也有這個資質了。”
蕭然總結了一下男人的話:柱子很牛,你也很牛!
這種話,自從蕭然有了系統,秀出天賦後,已經聽膩了。
“你是誰?”
蕭然問道。
一邊問,蕭然極限連招加随緣暴擊驅動的滿級神識,一邊擴展。
順着男人的聲音,越過“玻璃窗”往裏探索。
依稀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長長的類似天文望遠鏡一樣的東西。
以及一個長長的螺旋梯子模型。
天文望遠鏡?
螺旋形梯子?
兩相一結合,蕭然蓦的想到了——
難道是天梯!
這家夥想制造天梯,科技升天?
是神武國軍方的人?
正當蕭然神識迫不及待的往内繼續探索,發現一道人影時。
人影伸手摁了什麽東西,一道幹擾神識的震蕩波紋,阻斷了他的神識。
“你的神識比我想象中的還強。”
這道人影散發的内斂氣場,蕭然隻在掌門的白衣殘魂身上見過。
莫非是神武國的九曜?
蕭然試探性的問道:
“你是神武國的人?”
神秘男人道:
“這裏也沒幾個神武國外的人,但從你的推斷來看,你似乎是看到了我的玩具,來猜測我的身份。”
可以肯定,男人是神武國的高層,應該不是黑戒群裏的人。
蕭然直問道:
“神武國想造天梯?”
神秘男子道:
“末法時代誰不想尋找天梯,當你找不到自然想自己造。魔龍,聖域,天梯,這些傳說當然都是假的,就像是虛無缥缈的光,但隻有相信光的人才會爲此付出努力,去實現這些傳說,把光變爲現實。”
好家夥,甯就是奧特曼?
“天梯造出來了嗎?”
蕭然好奇的問。
神秘男子沒有直接回答。
“和魔龍很相似的上古巨蟒已經出現,我國的天堂樹計劃如果成功就是聖域……你覺得天梯還會遠嗎?”
蕭然心想,你這是同時要制造聖域和天梯,搞不好同時也在尋找魔龍,神武國是想三條路都走一走嗎?
“前輩加油,我相信神武國一定會成功的,隻是晚輩并不擅長煉器,幫不到前輩。”
神秘男子笑道:
“你擅長靈紋,你的師兄高師擅長鍛造,如果你們倆合作,或許能幫我完成天梯的某些核心部件,你們留在宗秩山,抑或是一起去道盟,都是毫無意義的,才華沒用在最需要你們的地方。”
蕭然道:
“我答應曠城主會幫點小忙,至于高師師兄,你們還是自己去請吧,最好多找些漂亮妹子,或許能事半功倍。”
神秘男子笑笑,沒有引申下去。
“你覺得這根黑柱會是什麽?發揮你的想象,随便說。”
沒有發揮任何想象,蕭然真就随便說道:
“或許是和末法時代的起源、幽冥什麽的有關吧。”
神秘男子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見過石碑的碑文了。”
蕭然吞過誅冥府的言靈丹,不能向外人提及石碑。
“沒見過。”
蕭然三個字說的很幹脆。
如果真沒見過石碑,通常會詢問石碑是什麽,所以神秘男子推斷蕭然一定見過。
“我可以告訴你,石碑碑文和黑柱銘文是一模一樣的文字,一模一樣的内容,一個是内刻,一個是浮雕,你覺得它們有什麽關系?”
蕭然撇撇嘴,随口道:
“一個蘿蔔一個坑,也許是開啓某種力量的鑰匙也說不定。”
隻字不提石碑二字。
神秘男子拍了拍掌,以示贊許。
“不管你是不是我推衍出要等的那個人,但我想你不會比他差,我的看法和你一樣,完整的碑文或許正是啓動類似所有黑柱的鑰匙。”
“不止一根嗎?”
“類似的黑柱,真靈大陸上應該有很多,最少不會低于六根,除了神武國這一塊被我提前發現并隐藏,其餘都被道盟保護起來了,大概是仙人留下的終極武器,打開它就能殺死全部幽冥。”
“你剛才說,這東西的曆史可能有幾十萬年,那時候幽冥都沒出現呢。”
神秘男人沉默半晌,才決定道:
“你的事迹和爲人我也有了解,就算未來成了敵人,有些事情告訴你也無妨。這東西錨定空間的位置随着真靈大陸的自旋,每年發生極其微弱的位移,據此測算的存在曆史超過了百萬年,别說幽冥了,它很可能比仙人都要悠久,所以是道盟或仙人安排的陰謀論是靠不住的。”
一百萬年以前……
蕭然微微皺眉。
“你是說這東西可能是修真文明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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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章騷話王:
某不科學的鄭楠離
荒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