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說,那拎腿走路的小碎步太有味了。
葆帼真人這個名字,也是個很普通的國師名。
末法時代,類似的名字還有很多,諸如守壑真人,屠冥仙人,衛城子之類……
跟“葉凡”這種凡間俗名一樣,都是大路貨。
但葉凡是有真本事的。
他乃黑戒認主的十一個救世主之一,雖然修爲隻有築基境,但天資不俗,心性也極穩重,若非死在蕭然這個系統傍身的穿越者手中,前途不可限量。
從他的戰鬥方式就能看出來,戰術天衣無縫的同時,還能暗暗埋下好幾個陷阱,要不是蕭然有着天階共鳴心法的超然直覺,早栽在他手裏了。
但眼前這位葆帼真人……可就真的拉胯了。
蕭然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個貨真價實的騙子!
混元劍氣是模拟出來的,甚至連金丹修爲都是假的。
不管是前世地球,還是當世修真界,沽名釣譽之人都很多,前世的馬老師也一樣。
讓蕭然震驚的是,這位葆帼真人身居國師之位,絕非是無能之人可以濫竽充數的!
其修爲隻是凡人,身上刻印了不少低階靈紋,藏了不少低階符箓,藏匿還算隐蔽。
至少此刻,現場幾人沒看出來。
當然,也沒人去無禮的檢查他。
蕭然無法理解,身爲國師三年,需要動用法術的場合很多,火焚國内也有一些修真者,更何況還有道盟的人定期檢查,他靠一身低階符箓和靈紋,是如何蒙混過關的?
蕭然微微皺眉,感覺很是詭異。
此刻,被蕭然神識掃過,葆帼真人腳底虛浮,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色。
好家夥,連定力也不行!
蕭然扶額。
葆帼真人忙向蕭然作揖。
“見過大前輩。”
皇祖姑的師尊,他也不知道叫啥,隻好拿大前輩糊弄過去。
蕭然也懶得揭穿他,隻擺手道:
“去吧。”
葆帼真人這才松了口氣,二話不說,暗中催動刻印與符箓之力,兩相一匹配,借力踏上飛石,快速直沖清霧,飛向了其餘國師的陣列中。
葆帼真人走後,蕭然問初顔道:
“你很信任這位葆帼真人?”
初顔沒想到蕭然對這種人還感興趣,搖了搖頭。
“談不上信任,他人有點讨厭,但本事還是有的,一直兢兢業業,火焚國國力衰弱,人口卻不少,需要這樣的人才幫湘兒。”
本事還是有的?
蕭然更納悶了。
初顔可不是像師尊那樣的憨憨,雖然口無遮攔,葷話連篇,但實際上卻是個心思缜密、行動謹慎的少女。
而且,從她寫信給皇帝的語氣來看,她對火焚國并非不管不顧,甚至還頗爲上心。
她爲什麽看不出葆帼真人身上略顯拙劣的演技?
對他信任到看都不看?
難道這位葆帼真人身上,還隐藏着連他共鳴神識都無法察覺的高級實力嗎?
小霧,是你麽?
四周清霧彌漫,鴉雀無聲,蕭然愈發的感覺詭異,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靈長類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跟他承劍有什麽關系?
蕭然想的頭都快大了。
一旁的初顔見他不太對勁,忙問道:
“你怎麽了?”
蕭然精神緊繃,心亂如麻,無形中又加重了身體的疲憊感。
“沒什麽,等一會登山時,你不要多想,直接跟在我前面,跟緊了,千萬别走散了。”
跟在你前面?
初顔塌下臉。
“如果你身體狀态不好,可以改日再承劍,男人的第一次可不能萎,否則會影響你一生的自信。”
還挺懂男人!
蕭然搖頭,順便怒搓她精緻的狗頭。
“爲師狀态好的很,今天不掏出山上那根最長最粗的天階古劍,我就不叫蕭然!”
蕭然信口開河,以排解心中的緊張。
初顔撇了撇嘴,自然能看出蕭然強作自信的樣子。
“每個男人開始都這麽說,一到實戰,懂的都懂。”
蕭然反問:
“你懂嗎?”
初顔俏顔一冷,警惕回答:
“我什麽都不懂,我還是個孩子,以上都是我猜的。”
蕭然:
“……”
一旁的歐陽師兄和張師兄,正雙臉懵逼的看着兩個年輕人,一句話也沒聽懂。
……
開車暖群,葷話暖人。
師徒二人一通葷話,使得迎賓台上的氣氛,變得輕松了許多,但清霧不散,終究改變不了壓抑的本質。
直到一艘仙舟,從東南方的天邊飄然而至。
衆人擡頭看去。
天際的薄霧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徐徐飛來,遮天蔽日,遠遠看去像是一頭巨鲲,在薄霧的洋流中遊弋。
所有人都知道——
道盟的人來了!
隻是誰也沒想到,這次道盟的陣仗這麽大。
至近時,衆人看出,那巨大的黑影乃是一艘仙舟。
這是一艘由道盟本部的獵船,改造而成的地方公務船,長十八丈,寬五丈,高五丈,通體漆黑如黑鲸。
其旗幟、船側乃至船底都刻印着道盟的劍雲圖騰。
劍雲圖騰内刻印着繁複的高階防禦禁制,雖然沒有散發靈壓,卻不怒自威,隐隐顯露出一種衆生不可逼視、隻得俯首稱臣的天道威嚴。
然而令所有人驚詫的是,如此龐然大船,除了一名掌舵和船工外,竟隻搭乘了三人。
東浮執首,李無邪。
助理執教,黑石。
天裁院裁決使,照山白。
本要跟來的踏鴻子,被黑石勸回了,免得睹人思隼,讓人想起道盟失隼的醜事。
李無邪三人穿着統一的道盟藍白祥雲劍袍,隻是設計款式稍有區别。
李無邪穿的是大氅。
黑石穿了靛藍青衣。
裁決使穿的是藍白袍裝加了道黑印。
氣勢是一樣的威嚴!
李無邪是極度重視道盟威嚴的人,他的前任參加上一次羅生的承劍大會時,乘一葉小仙舟停在山下就完了。
李無邪卻乘坐巨型黑船,一直飛到劍冢的斜上方,無限逼近劍冢頂端才停下來。
衆人雅雀無聲,氣氛凝重的讓本就壓抑的劍冢,添了一層寒霜。
一共隻有三個人,卻開着東浮城最高級别的公務船,又近距離停靠在劍冢前上空,就差沒騎在劍冢臉上了。
你真隻是來裁判承劍人的?
所有人都驚伫不語。
對李無邪而言,道盟的威嚴必須淩駕宗門之上。
更别提三日前,一頭道盟獵隼葬身在執劍峰,而宗秩山對此緘默不言,沒有任何解釋。
今日是宗秩山承劍大會,他自然不會提及此事,但不代表他心裏沒有此事。
黑石啞然失語。
他本想提醒李無邪注意禮節,暗中對蕭然下手,結果李無邪直接把船靠在人家劍冢旁,就差沒停在山頂了。
氣氛冷的像冰。
無論是懸在山腳的衆弟子、執教、子宗掌門長老,或是各國國師,還是山腰處觀摩的幾位長老、在劍冢周邊巡邏的皇甫群、遠在主峰的薄雲子,誰也沒有想到,這位來道盟本部書院,剛就任東浮執首的李無邪,架子會這麽大。
難道這就是本部大佬的威嚴嗎?
本該出現在迎賓台的仙舟,直接出現在山頂外。
迎賓台上。
兩位執教老眉緊皺,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
蕭然和初顔面面相觑,心中自然明白一個道理——
道盟獵隼有多香,道盟執首就有多嚣張!
蕭然很慚愧。
但這是隼兄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他。
他隻是以廚藝幫它超度了靈魂,胃酸腐化了它的肉身,甚至還把吃完後的骨頭殘渣,埋在菜園裏,建了個小小墓地,死後再利用,充分堆肥。
道盟的兄弟們,你們說我做的對嗎?
蕭然自我催眠着,暫時忘卻小霧的事。
一旁,初顔卻緊張起來,莫名抖起了纖細筆直、白絲緊裹的小腿,下意識朝蕭然身後走,名爲走,讀作躲。
與黑船遙望的西北空中。
皇甫群和羅生在空中筆直立着,臉上皆是峻色。
身爲戒律長老,皇甫群并沒有像過去一樣,上前迎接道盟的劍裁。
他有他的理由,要巡邏,但巡邏不影響他迎禮,他就是不想迎接。
隻遠遠盯着,眼神冰冷至極,不知道在想什麽。
羅生小聲道:
“父親,我聽說三日前,黑石執事在執劍峰折損了一頭道盟獵隼,不論是爲了宗門,還是爲了我們未來在道盟的前途,于情于理,我們都要上前迎禮。”
“不許去。”
皇甫群冷冷應道,語氣聽似平靜,卻帶着某種憤怒到顫動的力量。
羅生沒辦法,他從拗不過父親。
在他看來,父親什麽都好,就是眼界太局限于宗門了。
未來,五大勢力在道盟本部的督促下融合一體,這隻是時間問題,應該早點看清形勢才對。
仙舟停穩,發出一道铿锵渺遠的錨空之聲,回蕩在宗秩群山之中。
正在這時。
護山大陣閃過一道道五彩藍光。
随即,大陣之力迅速轉動,顯出一道淡藍色法印。
法印下方,雲層聚集逐漸凝聚成一個巨大的人影。
人影巍峨的懸在仙舟前方上空。
仔細看去——
正是薄雲子。
雲影拱手,朝仙舟作一簡揖道:
“李執首,黑石執事,照山裁決使。”
隻說了三個字,聲音微冷,居高臨下,散發着淡淡的合體境靈壓,簡單到近乎無禮的問候。
山下衆弟子們怔怔的望着天空,雖然依舊鴉雀無聲,但衆人心中積郁的憤怒終于釋放出來。
蕭然也擡頭看着人形雲影,心中卻沒那麽熱血。
尤其看到雲層聚集,下意識又想到了小霧的事。
這種利用護山大陣聚集雲層的方式,和萬獸谷出現的詭異灰霧,其内核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卻又似是而非。
仙舟船首,平坦寬大的甲闆上。
黑石與老裁決使倍感壓力,一齊看向了李無邪。
李無邪垂手而立,這才微微擡起耷拉的黑眼皮。
薄雲子麽?很久以前,他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原來是薄雲子師弟,久仰大名,你不必特地迎我,聽聞宗秩山正值非常時期,你好好運持大陣,承劍大會交給我吧。”
一句話……全場啞然!
關于李無邪和薄雲子,誰大誰小,誰也不知道。
雖然李無邪曾經也是合體境的一代劍聖,可惜如今隻剩元嬰修爲,第一次見面就叫人師弟……
黑石有些後悔把獵隼丢失的事情告訴李無邪了。
他的本意,是想讓李無邪在承劍大會上給蕭然暗中使個絆子,然後再以厚利誘之,好讓此人暗中投靠道盟。
結果萬沒想到,李無邪竟直接開着大船,浩浩蕩蕩的挺進護山大陣,停靠在劍冢的頭頂前。
這也太粗暴了!
難道身體内在越虛的人,外在就表現的越強勢?
他覺得,這位新任執首把道盟的威嚴看的過于嚴重,連一個死無屍首的獵隼都要舉辦劍葬。
最後達到的效果未必會理想,他甚至隐隐感覺,這次大會要鬧出大動靜來。
甲闆前的空中。
薄雲子倒也并不置氣。
“不必,我也沒那麽忙,這麽多人都在等着看,作爲師兄我也想看看師弟的劍法。”
話中藏劍,一語雙關!
表面上,這句話是期待蕭師弟的承劍表現,想看看蕭然的劍法。
暗中卻指李無邪才是師弟,想看看他的劍法……在修爲爆降之後,是不是如傳說中那般精妙。
李無邪又豈能聽不出話中的深意。
質疑我的劍法不夠檢驗承劍者麽?
李無邪耷拉着黑眼皮,沒說什麽。
突然一劍拔出——
一道浩然劍氣直斬薄雲子的雲影!
這劍氣極銳利,遠超元嬰的極限。
就在所有人驚愕之際……
蓦的!
潮汐引動,薄雲變形,瞬間化爲滔天巨浪,猛的拍向了李無邪的銳意劍氣。
兩相一抵消,雲影巨浪竟還有餘力,将黑舟震出十丈之外,沖刷的舟身搖曳,吹的李無邪三人藍袍簌簌,鬓發翻飛。
薄雲之後。
一道寬袍韻影閃現,揮袖間痛飲溫酒。
是伶舟月!
執劍長老在場,豈能由薄雲子動用大陣之力應敵?
伶舟月雖然憨,但這點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一壺飲罷,她指着李無邪大聲呵斥道:
“李無邪你搞什麽鬼?人都虛成這樣了,還在這拉虎皮扯旗子,不如下去見見我的徒弟,你們倆熊貓眼或許可以坐下來比試一下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