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東西南北乾坤,仿佛置身在一片混沌初開的識海中。
目之所見,耳之所聞,心之所感,神識之所察,信息量少到無法推測任何事。
這種在熟悉的環境中遇到的詭異事件才最恐怖!
一旦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陡然緊張。
尤其剛知曉黑戒群裏的計劃,又經曆夢裏的黑龍,最後遇到行爲反常的師尊……
一切都太詭異了。
直到傳來師尊忽遠忽近的聲音,他才松了口氣。
他的共鳴心法被高階水霧壓制了,但聲音是一種震動,瞞不過他的共鳴神識。
是師尊!
有種不祥的預感?
聽到師尊這句話,結合黑戒群裏的消息,蕭然本能的脫口問道:
“什麽預感?”
“蠢材,重點是預感嗎!”
師尊的聲音渺遠又突然,讓他辨不出距離和方向。
蕭然這才想起師尊下半句: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不管對錯,他們都沒有回頭路了。
系統綁定你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啊!
師尊到底在搞什麽飛機?
有必要一劍劈了他的衣服,還布下這般高階的結界迷霧嗎?莫非是想……
蕭然赤身立着,感覺不太對勁。
“弟子的選項是什麽?”
不知何處,傳來師尊冰冷嗔怒的聲音。
“你沒有選項了,已經開始了。”
蕭然這才看到,在他正前方水霧上空,竟懸浮着一個紅色的球形血月。
像是某種骨質的實體,辨不清距離和大小。
但血月發出的紅光極具穿透性,在濃霧中清晰可見,能仔細看清,其表面與月亮相仿的紋理色澤。
蕭然能看出,血月散發着師尊的潮汐之力……
“師尊你在哪?”
師尊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低沉,宛若耳語。
“我在你身邊。”
蕭然陡然一驚。
擡眼一看,血月竟在他眉心前方一寸處,尺寸也隻有彈珠大小,宛如糖丸!
而他,此刻正盤膝端坐在溫泉池底的淺處。
師尊盤膝坐在他的對面,相距不過兩尺遠。
頰帶微紅的清顔宛如一張流彩畫卷,一襲青絲盤起高髫雲髻,唇邊沾着水露,眸子裏映着紅月。
峭立的肩胛顯出一抹仙舟龍骨的弧度,肌膚白皙仿佛披灑着一層月光,散發着淡淡仙草與酒香。
再往下,就是聖光了……雲霧籠罩的聖光。
給人一種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遐想。
伶舟月眼角微微抽動。
“道盟的玄階霧法都擋不住你的眼睛,早知道不如一劍刺瞎你。”
雖然氣氛略顯暧昧,但師尊明顯是要傳功的節奏。
男女有别,尊卑有序,蕭然心中無垢,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縱使身盤火熱,卻依舊面如平水,展現出了史詩級的自控力。
“刺瞎了弟子還有神識,不如一劍把弟子變成女人來的更痛快。”
伶舟月長歎口氣,旋即閉目道:
“女人一樣沒有老實的。”
蕭然一愣,您這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咋回事?
您自己可不也不老實麽!
“那隻能怪師尊太美了。”
蕭然奉承道,希望能漲個把孝心值什麽的。
可惜并沒有!
伶舟月一雙清眸直視着蕭然眉心前的月丸。
“這是我的血月玉骨,是以爲師兒時的肋骨與癸……骨血所造,你施展共鳴之力與之融魂,這樣一來,以後爲師便随時可以找到你,在這末法時代順手保你周全。”
蕭然微微一怔。
難道師尊也察覺出那群救世狂徒們的異動,想要提前保護我麽?
“好。”
“别急着說好。”
伶舟月語氣忽然一冷道:
“你一旦融魂,爲師便随時可以殺你,你也願意嗎?”
蕭然想都沒想,脫口道:
“這算不上選擇,師尊任何時候殺我,我也攔不住。”
伶舟月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蕭然的共鳴之力如果境界高到一定程度,不但能免疫血月之玉,甚至還能伺機反殺她自己。
這個是給她自己的選擇。
一旦蕭然融合血月之玉,她就永遠受這個男人所制,如果蕭然有一天背叛她,她很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本來準備好好考察蕭然幾年,但時間不等人,從去枯海潭狩獵墨蛟開始,她隐隐感覺就有大事要發生。
她的潮汐之力,對周圍的力量分布極爲敏感。
她隐隐察覺到,有一股連她都不可小視的力量,隐藏在宗秩山周邊的黑暗中……
承劍大會後,蕭然就要外出執行任務,很可能就會身陷險境。
她好不容易收個寶貝徒弟,唯一一個她能與之正常相處的男人,可不能死了。
血月之玉可以穿透高階陣法、迷霧以及距離,讓她精準的感知到蕭然的位置,察覺其周邊力量的危險性。
同時,血月之玉還能傳遞潮汐之力,将她的部分力量隔空轉移到蕭然身上,遠水解近渴,應個急沒問題。
同時,蕭然必須要加快成長。
劍法,她指點不了,修爲,她也幫不上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蕭然在承劍大會上拿到……更好的劍。
爲此。
她今天特地去了一趟混沌城,取回血月之玉。
曾經爲了換酒喝,她把這玩意抵押在蕭然的某位“師娘”手中。
如今又拿蕭然給她釀的溫酒,暫時贖了回來。
好在蕭然的回答挺可靠,她也沒什麽遺憾了。
“既然你不怕死,就開始吧。”
師尊居然不怕死?
這句話,蕭然終究沒說出口。
滿級共鳴心法可以與對方靈魂共鳴,如果師尊真想殺他,他一定有反殺之力,起碼同歸于盡不是問題,師尊也會點共鳴心法,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因緣際會,乃是天命,不管剛開始師尊的動機如何,如今他們都已經牢牢綁定在一起了。
這樣草率的把性命交出去的憨憨師尊,必須守護終身。
伶舟月閉目運力,清長微翹的睫毛上,挂着滴滴凝霧。
“從現在開始,一個鍾内,你要始終閉着眼睛,也不要動神識,隻需要控制共鳴之力融合血月,明白嗎?”
一個鍾還行。
“明白。”
蕭然閉目,封鎖神識,清除雜念,以共鳴之力與眉心血月徐徐融合。
懸空的血月,陡然微顫!
連帶着周圍霧氣一震,一道浩瀚的潮汐之力,從霧氣中猛灌入體内。
這力量遠遠超出了分神!
奔湧的潮汐沖刷着蕭然的四肢百骸,直抵丹田氣海,掀起萬丈海潮,轉眼退潮,瞬間掏空了他。
蕭然差點沒昏死過去,饒是有共鳴心法護體,饒是靈魂錨定在血月之中,被這滔天大潮一折騰,他也在瞬間體驗了天堂與地獄。
如果不是靈魂錨定在血月中,他可能直接被潮汐之血沖擊神識,導緻顱内溢血而亡。
迷迷糊糊間,蕭然感覺,溫泉池子好似變成了無際無垠大海,海浪沖刷着他的肉身。
眉心的血玉好似變成月亮,控制着海浪不至于失控。
來自師尊的溫熱血脈,滌蕩四肢百骸的同時又帶走他的體溫,時而滾燙,時而冰涼。
許久,蕭然在不斷沖刷中漸漸适應下來,在靈魂煎熬的同時,肉身竟感覺有點舒服。
這種舒服……難以言喻。
宛如雙休。
“蠢材,别走神!”
伶舟月罵道。
顯然,她也承受着同樣的煎熬。
這種共鳴與潮汐之力的交替沖刷,對從未與男人有過任何親密接觸的她來說,既要承受靈魂共鳴的腦震,又要忍受萬蟻蝕骨的丹田愉悅和師徒背德的刺激,一着不慎就會走火入魔,陷入萬劫不複。
要是被母上大人知曉,定會殺了她的!
她心想。
一個時辰後。
受潮汐之力不斷沖刷後的蕭然,成功将血月融入眉心。
融于他的血脈之中,也連動師尊丹田。
他精神一震,靈魂越磨砺越鋒芒,肉身更是脫胎換骨,遠超煉氣境。
相反,伶舟月卻因長時間承受潮汐之力和血玉共鳴,身體不堪重負。
更何況,她還一直忍受着禁欲的折磨。
突然!
伶舟月一口鮮血噴在蕭然身上,跟着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暈倒了。
蕭然閉眼間,本能伸手一扶,恰好将師尊摟在了懷中。
這才睜眼一看,霧氣早已消散,滿池的鮮血冰冷刺骨。
空中桃瓣盛開,肆虐的飄散着。
此刻。
他無比平靜,不再爲黑戒群的事所擾。
霧氣已經消散,花瓣覆蓋着師尊那豐韻窈窕、宛若神魔雕琢的身子。
他的視線總是被奇怪的東西擋住,這是好事。
可師尊赤身貼在他懷裏,這就不妙了。
仔細看,師尊那清澈絕妍的臉色蒼白至極,幾無血色,虛弱到極點。
同時,她又睡的像個孩子,靜若幽蘭。
蕭然仰首看着清澈渺遠的星空,心想:自己長大後,第一次有肌膚之親的對象,居然是系統綁定的師尊。
“未曾設想的道路啊。”
……
蕭然穿好衣服,随即喚來初顔,讓她幫師尊清洗身子,再換上衣服。
看到滿池鮮血,少女瞠目結舌。
“你們這是……第一次?”
蕭然眉頭一冷。
“什麽第一次?”
初顔不好明說,支支吾吾道:
“第、第……一次傳功。”
“嗯。”
蕭然點了點頭。
“是第一次。”
爲師祖洗身、更衣,是初顔的夢想之一,也是蕭然提前給她明日輔助其承劍的犒賞。
初顔全程屏氣凝神,記錄每時每刻的每寸肌膚……
在弟子房爲師祖完成洗身、更衣後,初顔跑去二樓靜心入定,決心未來一年不洗手。
接下來,是蕭然的事情。
伶舟月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蓋上青色的厚被子。
蕭然給她又是喂藥,又是揉肩捶腿,溫熱小腹……前後忙活了一整夜,才讓師尊的氣色恢複到之前的狀态。
萬幸,孝心值一路飛漲。
師尊是自願爲他受傷的,不是蕭然主動害她再救他,所以治愈時是有孝心值進賬的。
轉眼已經有152了!
雖然在血月融合時,蕭然宛如耕不壞的田,愈戰愈勇,精神百倍,師尊反倒體力不支,如牛倒下。
但時間到了下半夜……攻守之勢異也。
蕭然爲師尊不停的施展共鳴之力,以加快藥力的吸收。
可共鳴之力太耗體力,一晚上差點沒累死在師尊身上。
天還沒亮,蕭然實在是扛不住了,叫初顔看着師尊,自己跑二樓睡覺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
伶舟月長長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起床,發現衣衫整整齊齊的,很是滿意。
初顔在屋外候着,見師祖起床,忙進屋看她的狀态。
但見伶舟月紅光滿面,姿态慵懶,算是完全恢複了。
“師、師祖……早安。”
初顔手都在抖,遙想昨夜那尺寸,那觸感,那光澤……
盡管當時被蕭然要求隔着浴袍擦拭,但她眼疾手快,還是趁機瞄到了不少風光,觸碰到了不少方寸。
在她心中,師祖巾帼不讓須眉,才是女人中的女人。
“你師尊呢?”
伶舟月問她。
初顔回過神來,心想一起床就找師尊,果然有殲情。
“師尊在二樓睡覺。”
“太陽都快照到屁股了,還睡什麽睡,今天辰時就是承劍大會了,趕緊去主峰!”
伶舟月舉着酒壺,罵罵咧咧上了二樓,一把揪起了躺在蒲葦席上的蕭然。
“孽徒起來!”
“天亮了嗎?”
蕭然迷迷糊糊起身,感覺今日秋光格外刺眼,擡手遮光道:
“怎麽感覺太陽有點發黑啊……”
“是你印堂發黑!”
伶舟月盯着蕭然那一對誇張的熊貓眼,愣是咬牙沒笑,微微冷着清顔道:
“我昨晚可是爲你大出血,現在還不活蹦亂跳的?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蕭然融入血月之玉後,雖然感覺體質明顯變強了,但昨夜消耗太大,終究還是沒抗住,化身成累死的牛。
“師尊對昨晚下半夜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伶舟月忽然面色一冷,清眸如劍,蘊着寒光。
“之後你還做了什麽?”
蕭然扶額。
“……您還是忘了吧。”
伶舟月也沒再追究什麽,揪起蕭然,帶上初顔,擡手禦劍上了天,直奔主峰而去。
……
劍冢位于宗秩山北邊。
是宗秩群山中僅次于主峰的高山。
但它其實并沒有山名顯示的那般陡峭,是個人工開墾、雕琢出接近對稱的錐形山。
劍冢終日被隔絕神識的厚雲覆蓋,人一旦踏入其中,便雲深不知處,隻在此山中。
最山巅,隐藏在宛如狂風獵獵的疾雲中。
山巅倒插着三五柄天階古劍,數量雖少,但末法時代之後便再未有人踏足此地了。
第二層……
蕭然也不關心第二層。
他的眼裏隻有第一層,隻有天階古劍,才配的上他的滿級共鳴劍法。
蕭然三人自西南疾飛而來,飄然落在山下。
張執教和歐陽執教,早在山下等待多時了。
“見過伶舟師叔,蕭師弟,姜師侄。”
伶舟月四下看看,空曠的山腳,沒什麽人。
“不必多禮,人都哪去了?”
歐陽老頭解釋道:
“因爲防冥問題管得嚴,觀摩這次承劍大會的觀衆會比往時少的多。”
蕭然也四下看看。
承劍大會的氣氛不太熱鬧,反而有些冷峻。
隻有少數的精英弟子、執教、個别子宗的掌門、長老才有參觀資格。
人竟比上次在主峰劍坪上的弟子挑戰還少。
不過考慮到黑戒群裏的消息,蕭然覺得人少點挺好,萬一出現意外,死傷也少點。
擡頭看山腰雲中,這些人都是立在懸空的觀摩石上,一人腳踏一石。
飛石如蒲席大小,自帶浮力,靈耗很低,方便移動觀看的同時,還能監測觀衆的行爲,以免觀衆裏再混入像葉凡這樣的幽冥體。
讓蕭然稍感意外的是,蔺雲子作爲外門代表,竟也出現在觀衆群裏。
蕭然到場的時候,他正懸在山腰半空,朝自己遠遠作揖,微微笑着。
沒錢看小說?送你現金or點币,限時1天領取!關注公·衆·号【書友大本營】,免費領!
笑的蕭然頭皮發麻,心想你該不會是小霧吧?
蕭然現在看誰都像小霧。
另外一個熟人,陳躬行,竟和蔺雲子站在隔壁的兩塊懸空飛石上,二人談笑風生,看出來關系很是不俗。
是我想多了嗎?
蕭然草木皆兵。
歐陽師兄又恭敬作揖道:
“戒律堂已經提前在山上布置和巡邏,因此皇甫師叔沒法親自接見您,望伶舟師叔見諒。”
伶舟月美美的抿了口酒。
“正好我也懶得見他,其餘人呢?”
張執教道:
“其餘人還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歐陽師兄這才看向蕭然的熊貓眼。
“蕭師弟這個狀态,昨夜是……”
這時候,伶舟月也蹙眉盯着蕭然。
蕭然揉揉眼睛,面對歐陽師兄和師尊的雙重壓力,臉上古井不波,無比鎮定的吟了句詩:
“臨時抱佛腳,勝讀十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