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房。
蕭然在廚房裏煲湯——烏雞靈參湯,對女人大補。
初顔在鍋洞前禦柴燒火,把火候控制到滴水不漏。
這很難。
畢竟幹柴烈火,不好控制。
劍坪崖。
伶舟月斜躺在松枝上喝酒。
雖然身形稍微胖了點,但躺在松枝上依舊輕如飄絮,徐徐山風吹的青袍蕩蕩,白茫茫一片,氣質慵懶,飒然如仙。
不知何時,東北天際飛來一艘仙舟,和一頭鷹隼。
迎着午日秋光,仙舟和鷹隼由遠及近,很快顯現出兩個極具威嚴的輪廓。
兩個人影各立在仙舟、鷹隼上,似是一男一女,皆負手而立,頗爲冷峻。
再近一些,可以看到,二人穿着道盟的祥雲劍袍,胸口刻着劍雲形盟徽,盟徽内刻着高階防禦禁制,散發着不可逼視或違逆的威壓。
至執劍峰,未及領空,二人一躍下來。
來到劍坪,一齊向斜卧在松枝上的伶舟月,恭敬作揖。
“東浮執事黑石,刑捕踏鴻子,見過伶舟前輩。”
男人叫黑石。
是一個個子不高,五官扁平如土豆,皮膚黝黑、又光滑油膩的中年男人,兼具低調樸實和油頭粉面的風格。
東浮城的黑石執事,也算是宗秩山的老熟人了。
談不上敵友,做事還算靠譜,就是喜歡在奉命行事的同時順便撈點油水。
女的叫踏鴻子。
高而瘦,模樣倒也不醜,可惜右眼有些鬥雞眼,給人一種冷漠、危險的感覺。
二人修爲都是金丹,但明顯感覺到,女子的實力更強。
畢竟,黑石是道盟執事,是文官,乘坐仙舟。
踏鴻子是道盟刑捕,是武将,乘坐的是鷹隼。
此刻。
仙舟懸停在執劍峰領空以外。
鷹隼在執劍峰上空盤旋幾圈後,一個俯沖下來,飄然落在孤松頂上。
仔細看,其體長過丈,雕首鷹喙,一對漆黑翅膀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黃斑紋,一雙淩厲的黑瞳布滿一圈金環,淩厲而警覺,不斷變焦,掃視着執劍峰的一切。
伶舟月也不在意,瞄了眼鷹隼,有些懷念當年在書院的生活了,遂盤膝坐起身來,噸噸狂飲着。
“我家屋子沒客廳,你們随便找個地方坐吧。”
黑石微微一怔,心想伶舟長老居然一反常态,沒有叫他滾……她什麽時候這麽懂得待客之道了?
“晚輩站着就好。”
黑石四下看了看,很驚訝,又饒有興緻,半年前他來執劍峰的時候,這裏還是個光秃秃的荒山。
“差點以爲走錯了,半年未見,執劍峰竟變成這等田園大觀,前輩更是豐神俊逸,氣色好多了。”
伶舟月盤坐松枝,提溜着酒壺,撇撇嘴道:
“如果隻是來說廢話的,你們可以走了。”
黑石不再拐彎抹角,再次朝伶舟月作揖道:
“李執首想請前輩的親傳弟子蕭然于東浮城一叙。”
簡簡單單的話,蘊含了很大的信息量,有些無禮,但對方是伶舟月,無禮沒關系,可以用禮物來補。
話剛說完,黑石便取出了一壇好酒。
“這是李執首的一點心意。”
伶舟月本能的彎腰瞄了眼。
酒壇上貼着紅紙,大寫一個“飛”字,刻印着陳釀紀年紋,顯示此酒年份超過一千,比她年紀還大。
這是好酒!
但與手中溫酒相比,這壇酒忽然不香了。
揚手一擺。
“你回去吧,本座已經過了喝這種劣質酒的年紀了。”
話雖如此,伶舟月心中多少還有點可惜。
她豈能不知,李無邪在承劍大會之前想見蕭然,是試圖提前了解這個神秘的親傳弟子。
如果确定蕭然是強者,可以嘗試以厚利拉攏蕭然,使其暗中爲道盟服務,同時也在承劍大會上給蕭然放水。
這些年,道盟靠這一招,還真拉攏過不少天驕。
就連伶舟月自己,剛開始也是在某小宗門出道,剛被立爲親傳弟子後,很快被道盟挖角到書院修行。
末法時代,什麽最重要?
靈石?
靈獸?
靈植?
——都不是!
人才最重要!
黑石以爲耳朵背氣,聽錯了什麽,面面相觑的看了眼踏鴻子,這才确定沒聽錯。
伶舟月拒絕了美酒!
這還是曾經那個見酒走不動路的伶舟月嗎?
她手裏的酒品階明明很低啊!
要知道,這位出身道盟的執劍長老爲了換酒喝,可沒少出賣宗秩山,雖然都隻是些無傷大雅的事,但她對宗門不上心是鐵打的事實。
這可翻了天。
伶舟月先是沒叫他滾,現在又拒絕了美酒,執劍峰變成田園,她人也變得紅潤豐韻許多……
難道都和那位親傳弟子有關?
黑石忽然對蕭然産生了莫大的興趣。
看了眼踏鴻子,沒找出蕭然的位置。
“不知能否引薦一下蕭師兄?”
黑石恭敬道。
正在這時——
刷!
手裏的酒壇橫飛出去,伴随着刹那間的氣流震蕩。
下一刻,酒壇出現在劍坪上的某男人手中。
黑石、踏鴻子一齊扭頭看去。
來人是個身穿青衣,腳踏竹鞋的青年男子。
五官俊朗,身形飄逸,明明隻有煉氣修爲,卻有種難以言喻的飄然氣質。
正是蕭然!
蕭然隔空取物玩的很溜,仔細看了眼美酒。
這酒品質雖然不及他的清酒和溫酒,但品階高多了,是拿元嬰級的靈谷釀制而成。
品牌更硬,飛天仙釀,修真界的飛天茅台!
“這酒不錯,師尊别浪費了啊。”
咦,這小子還挺上道!
黑石雖然大概确定了年輕人的身份,但還是明知故問。
“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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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笑笑,自報家門。
“蕭然。”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簡單,年紀輕輕便是執劍峰親傳弟子,想必蕭師兄定有過人之處。”
黑石這樣說着,不顧松枝上的伶舟月,強邀道:
“在下東浮執事黑石,李執首在東浮城設宴款待,蕭師兄可否賞臉?”
“可以。”
美酒在手,蕭然回答的很幹脆,心想,這玩意要是拿去賣,少說都值幾百塊靈石。
不等黑石松口氣,他話鋒一轉道:
“但是承劍大會之前,我走不開,何不由晚輩來設宴,請李執首來執劍峰一聚呢?”
“……”
黑石沉着臉。
人不去就算了,話還說的這麽滑,一看酒,已經下腰了。
這家夥真的隻有煉氣修爲,隻有二十幾歲年紀麽?
黑石深深的懷疑。
孤松枝頭,伶舟月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不要小看我徒弟的廚藝啊,李執首要是嘗了他的手藝,保證這輩子都想留在執劍峰。”
“……”
黑石臉都黑了。
好在他本來就臉黑,别人也看不見,都以爲他态度好,不容易置氣,這些年在官場平步青雲。
黑石忽然扭頭看了眼身旁女子,似在暗示什麽。
女子右眼微動,看向了屹立在孤松頂端的鷹隼。
鷹隼雙眸一滞,瞬間被控制肉身。
一道極其敏銳的金丹境靈獸神識,掃蕩着蕭然。
蕭然微微皺眉。
乍一看,這是一種非常高階、隐蔽的探測神識。
但實際上——
這是幻術!
這是一頭在探查術和幻術方面訓練有素的獵隼。
蕭然一眼看出來,這女子是想靠鷹隼的眼與他的眼對線,從而控制他的言行,答應前往東浮城見李無邪。
連分神境的師尊因忙着喝酒都沒察覺到這一點。
這招妙啊!
蕭然心歎,不禁看了一眼鷹隼。
四目相對,下一息——
屹立松頂的鷹隼忽然雙瞳驟縮,一聲嘶鳴,展翅騰空而起。
竟朝弟子房方向飛去,一個俯沖收翅,從廚房窗戶紮進去。
一頭砸在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