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心裏暗歎一句。
考慮到這個是爆賺孝心值的壯舉,雖然危險,他還是咬牙邁步,冒雨走到了溫泉邊。
走近池子一看,滿池的殷紅宛如潑墨,被桃霧點綴,被細雨打散,最後被流水沖走……
然而潑墨的殷紅卻源源不絕,始終不見清澈。
師尊微閉着眼,臉色蒼白,幾無血色,一頭青絲被細雨淋濕,濕漉漉的搭在雙肩上,手裏提溜着竹酒壺,耷拉在池邊,好似連提酒都沒力氣了。
她的身子周圍聚了許多桃瓣,倒是沒有走光。
蕭然心中一涼。
胡鬧!
女人來例假了還淋雨喝酒?
有這麽糟蹋自己身子的嗎?
你分神修爲,随便一個念頭也能吹開細雨,随便呼口氣也能溫熱清酒吧?
蕭然連忙蹲下身來,按住師尊的左頸脈,仔細觀察她的身體狀況。
除了師伯所配制藥浴的副作用太大外,師尊的傷比她想象中也要重的多。
明顯是大規模、高強度施展潮汐劍法落下的後遺症。
加上桃花細雨引愁緒,麥芽清酒易傷懷,師尊她思慮過多,全然忘了糟糕的身體狀況。
以至于現在,虛弱的連說話都要強撐語氣,法力聚集的桃花都快要散開……
蕭然忙從石縫衣櫃裏取出浴袍,往師尊身子上一裹,扶着她走出了池子。
扶右臂浴袍,蕭然掌心一震,一道溫熱的共鳴之力融入血脈,沖擊着師尊的四肢百骸。
習得滿級醫術後,蕭然掌心一震,比以前的共鳴之力對周身穴位更具有針對性的療效。
同時,蕭然這一掌,也震幹了浴袍裏沾身的池水。
伶舟月身子一熱,有氣無力的睜開了倦軟的眉眼。
“你來了啊……”
“我在這裏。”
蕭然聲音低沉,溫暖。
同時,他以一種極其靈巧的方式,在浴袍裏給師尊套了亵衣與青袍,全程隻碰到她的肩與臂。
“我很丢臉嗎?”
蕭然笑笑。
師尊并不丢臉,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竟從師尊身上看到一抹惹人憐愛的嬌弱憨态。
與平素強大灑脫的師尊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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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師尊實力再強大,性子再如男人般灑脫,但骨子裏終究是女人啊。
“師尊是爲弟子取蛟丹以煉氣承劍才落到如此境地,何來丢人一說?”
伶舟月搭着蕭然的肩,清眸微微一凝。
身爲執劍長老,她身份尊貴,實力強大,看誰都是一米六……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蕭然的個子居然比她高。
高了半頭,扶在身邊竟讓她有種小鳥依人的錯愕。
“師尊與你說了蛟丹的事?”
“是我自己猜的。”
蕭然給她穿上竹鞋,扶着走進了竹林。
“合體境的蛟丹齑粉融入氣海丹壁,我豈能不知?放眼全宗,能輕松拿到合體境蛟丹的又有幾人?”
蕭然語氣恭謝,心存敬畏,伶舟月卻覺得,取個合體境蛟丹竟落的這般狼狽,實在是丢人。
爲了面子,她撇嘴說出了實情。
“若非遇到金丹境的冥獸獸潮,區區合體境墨蛟,怎可能讓我這般狼狽?”
冥獸!
獸潮!
金丹!
獸潮是什麽東西,蕭然太明白不過了。
百萬以上的兇獸集群出動,是爲獸潮。
在修真界,經常有金丹境修士被煉氣獸潮吞噬,元嬰大佬也會被大規模的煉氣獸潮困住不得動彈……
這隻是煉氣境的靈獸獸潮,也是未冥化的普通獸潮。
而師尊遇到的是,金丹境的冥化獸潮!
冥獸是一類染上了冥毒的靈獸,戰鬥力卻比普通靈獸要強的多,也難纏的多。
其獸丹和肉質被冥毒污染,失去了經濟價值,又達不到冥核那樣的珍惜材質。
末法時代,修真者遇到了冥獸都會躲着走,很少對冥獸下手,遇到冥獸獸潮,更是隻能原地隐藏,期待獸潮很快過去,才才能撿一條命。
結果師尊遇到了金丹境冥獸獸潮,竟還能全身而退?
蕭然心中震撼,嘴上卻試探性的問道:
“以師尊的修爲,就算是遇到了金丹境的冥獸獸潮,多藏身幾日便能無恙吧?”
“這些獸潮聞着蛟血味道來的,啃了蛟肉還想要蛟丹,我一氣把它們全殺了。”
全殺了……
殺了……
了……
刹那間,蕭然臉色蒼白,仿佛失了魂魄。
那可是數百萬個生靈啊!
How-dare-you!
咳咳。
重點是,金丹境的冥獸獸潮,連大乘境大佬遇到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你特麽全殺了?
這憨憨師尊哪有什麽嬌弱憨态,這是赤螺螺的殺神!
蕭然身子僵在原地,師尊的形象在他心中無限拔高,仿佛他扶師尊的這一動作,都是對她強大實力的侮辱。
他木然停住了腳步。
伶舟月卻還本能的繼續往前走,失去蕭然的攙扶,忽然身子一軟,原地倒下去——
蕭然這才反應過來,腳底蓦的炸開,身形一閃,揚手接住師尊栽倒下去的身子!
左肩倚靠住師尊的後頸,左手摟住綿軟柔韌的腰身,右手環住膝蓋與小腿,呈現出亂世佳人海報上的抱姿……
好家夥!
隻刹那間,伶舟月眸色一紅,身形自卷,蓦的彈開,迷迷糊糊一劍劈向了蕭然。
刷——
竹葉翻飛,鼠兔奔逃,浩瀚的靈壓滌蕩着全山。
冰冷的劍刃停在蕭然脖頸一寸之外,浩瀚的劍風吹的蕭然衣袂簌簌,鬓發翻飛。
蕭然脖子一涼,如墜冰窖,仿佛已經身首異處。
伶舟月臉色蒼白,身形虛浮,強行穩住身子道,殷紅的鮮血順着腿根汩汩流下……
“這是本能反應,随便碰我身子,會出人命的。”
蕭然定了定神,他能看出師尊本能一劍有多強!
而師尊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連站着都困難,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停住這一劍。
繼續放任下去,就算治好也會落下更深的病根。
這樣想着,蕭然擡手撥開劍刃,悍然向前一步,再次橫抱起了師尊冰冷、柔軟的身子。
“蠢材,你做什麽!”
伶舟月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徒弟。
真就不要命了嗎?
她抓着蕭然的寬闊結實的後背,指尖刺破青衣,嵌入血肉一寸,直抵住肋骨,才勉強忍住再次拔劍的沖動。
蕭然忍住劇痛,無視師尊的本能劍法,鐵了心強抱着她,往弟子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要殺要剮,随便你吧。”
雙瞳微凝,眸血退散,伶舟月身子一軟,蓦的松開蒼白的纖手。
寒劍落在竹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