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明和容宜相約的地方是在城外流朱湖的畫舫,在畫舫上商談,倒是個好地方。
因着不是什麽節慶之日,而且還是冬天,是以流朱湖上的畫舫并不多,江錦明和容宜所在的那一艘畫舫,從外面看着,和一般的畫舫無異,并非最爲精緻華貴,卻也不算簡陋。
江錦明和容宜的畫舫正在湖中心,青珂和燕璃是乘着另外一艘畫舫靠近江錦明他們所在的那一艘畫舫的。
江錦明和容宜此時在商談什麽,青珂和燕璃沒有細聽,隻是在兩艘畫舫靠近之時,燕璃與青珂站在甲闆上,燕璃低沉渾厚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江錦明和容宜他們耳中。
“得知江公子與容二小姐今兒個在此遊湖,燕璃和雲青珂很想到兩位的畫舫上讨一杯茶水,兩位想來不會介意的吧。”
不一會,就見江錦明和容宜齊齊走出來,看到與他們靠得極近的畫舫上的一男一女,江錦明臉色微變,容宜是見過大燕國睿王的,雖然沒見過青屏山莊的莊主雲青珂,可對她卻是一點兒也不陌生。他們絕對不會相信,在這裏見到睿王和雲青珂,是巧遇,而他們也真的隻是想要喝一杯茶。
江錦明和容宜此時神色不明,兩人心裏雖然都清楚這兩人今日出現在這裏,定然不會是什麽好事,卻也不得不很客氣地邀請睿王和青珂到他們的畫舫上。
“沒想到睿王爺與雲大小姐也在輝京,今日遇上,倒是巧得很。”
江錦明讓人給燕璃和青珂呈上茶水點心,臉上的神色一如以往他給人的感覺一般,淡然溫和。
“本王也沒想到江大公子與容二小姐竟然相識,更沒想到容二小姐與江大公子私交不錯。”
燕璃的話讓江錦明和容宜面色微變,燕璃的話看似是試探,可他們看到燕璃的目光,卻覺得似乎他什麽都很清楚。
容宜眸光微垂,看向燕璃和青珂,柔柔笑道:“當年容宜也隻是在宮宴上見到睿王爺,幾年過去,睿王爺風采更甚,雲大小姐之名容宜也早已如雷貫耳,一直很想見見,今日總算見到雲大小姐了,實在讓人開心。”
青珂勾了勾唇角,眼中卻沒有什麽笑意,淡淡說道:“容二小姐真會說話,我和睿王聽了,這心裏不斷地冒着甜蜜的泡泡兒了,自得得很。”
“容宜說的可是真心話,往日總聽到睿王爺和雲大小姐,今日突然見到兩位,除了驚訝之外,真真是高興得很。”
盡管青珂說的話,讓人聽着有那麽一絲嘲諷之意,可容宜臉上的神色卻是一點波瀾也沒有,像是根本就聽不出青珂話語中的異樣一般。
青珂意味不明地看了容易一眼,目光轉到江錦明臉上,神情似笑非笑,“不知道江大公子見到我和睿王,是不是也同樣的驚喜高興呢?”
江錦明眸色微垂,忽然站起來走到燕璃跟前直直下跪:“錦明如今是待罪之身,沒有回大燕國領罪,實在是錦明知錯,今日見到睿王爺,錦明請睿王爺降罪!”
燕璃淡淡地看了跪在他跟前的江錦明一眼,神色不明地說道:“本王今日來遊湖,可不是爲了來給江大公子定罪的,隻是有一事不知江大公子可知道?”
江錦明垂在袖子下面的手緊握了一下,擡眼看向燕璃,“不知道睿王爺所指的是什麽事?錦明離開大燕也有一些時日,最近對大燕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燕璃端起茶杯,優雅地喝了一口茶水,待茶水落入腹中,把茶杯放好之後,才看向江錦明,意味不明地開口:“令弟江錦棠死了,此事不知道江大公子可知道?”
“什麽?”江錦明像是突然受了打擊一般,瞠大雙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燕璃,“睿王爺您說的,可是真的?錦棠他……”
燕璃眸色微微眯起,意味深長地看了江錦明一眼,笑着開口:“外人都說江大公子與二公子不和,如今看來,江大公子對自己的弟弟,還是很愛護的。隻是本王剛才所說的話是真的,江錦棠已經死了,死在千湖城,與他師傅一同,他師傅死在江錦棠手上,而江錦棠,也是被他師傅所殺。”
江錦明像是一下子接受不了燕璃所說的,目光呆愣地看着他,唇角蠕動了一下,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着江錦明一臉悲傷的摸樣,青珂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冷聲道:“江錦棠給我外公下了蠱,下的是鎖蠱,江錦棠和他師傅一死,我師傅所中的蠱,就很難解,江家這是明目張膽地與我青屏山莊爲敵呢。”
江錦明和容宜驚詫地看着青珂,兩人都沒想到她的話會這麽直白,睿王剛剛說了江錦棠的事,江錦明的反應像是一時接受不了,反應不過來,可還沒等他緩過氣,青珂再落下一記重錘,不管這些事江錦明事先知不知道?又知道了多少,此時,他的反應都必須是茫然震驚和不安的。
青珂斜眸睨了江錦明一眼,冷冷笑道:“看江大公子的樣子,似乎對這些都不知情。”
“在下,确實不知道。”江錦明眉頭緊蹙,臉上神色内疚,驚惶,擔憂,很是複雜。觸到青珂那冷沉銳利的雙眼,江錦明目光微微一閃,擔憂地開口:“冷老莊主現在情況如何?要怎樣才能解了他身上所中的蠱?”
青珂深深地看了江錦明一眼,說話間目光像是不經意般從容宜臉上劃過,“如今江錦棠和他師傅都死了,他們臨死之前說過,想要解我外公所中的蠱,隻有找到能解天下所有蠱毒的香黃蟲。”
“香黃蟲?”江錦明面色一怔,臉上染上灰敗的神色,好一會兒,才聲音低緩沉重地開口:“香黃蟲我聽說過,隻是這香黃蟲,在二十年前已經絕迹了。”聲音頓了頓,江錦明面色凝重焦慮地看着青珂,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除了找到香黃蟲,可還有其他辦法?”
“我們知道的是隻有香黃蟲可以解我外公所中的蠱,至于其他辦法,沒聽說過,或許江大公子會有辦法救我外公。”青珂眸光微微一眯,面色冷然地看着江錦明,自從燕璃提到江錦棠之後,容宜一直沒有開口,不過剛才青珂故意說起香黃蟲之時,目光是落在她臉上的,而她聽到香黃蟲之時神色看似沒有什麽變化,隻是那眼中一閃而過的波瀾,卻讓青珂看得清楚。
容宜是西漢國相府的小姐,而且看樣子現在的她很得北越國皇後的重用。如果北越國有香黃蟲,北越的皇後應該會知道,因此容宜也極有可能會從北越皇後那裏知道一些關于香黃蟲的情況。當然,這隻是青珂的試探,至于結果,青珂并沒抱太大的希望。不過看到容宜的反應,青珂心裏的希望,多了一點。
江錦明看了燕璃一眼,本以爲燕璃此時定然不會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畢竟雲青珂此時正緊盯着他,卻沒想到像是覺察到自己會看他一般,江錦明看向燕璃之時,對上的是他冷厲邪肆銳利鋒芒的視線。
江錦明心裏一顫,臉色白了幾分,雙眼很快移開,神色不安地看着青珂,擔憂地開口:“我對蠱毒并不了解,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錦明一定不會拒絕,隻希望冷老莊主神色的蠱能早日解了,身體安然康健。”
青珂冷冷一笑:“江錦棠雖然已經死了,不過他是江家的人,我雲青珂最是睚眦必報,我外公的蠱如果解不了,那麽就算咱們大燕的皇上不追究或者說因着江陽王手裏的人質而加單什麽,我雲青珂也絕對不會放過你江家的人。如果江大公子不想死,那你最好祈禱或者幫我外公找到香黃蟲,不然,我外公若是有什麽意外,那就是你江家覆亡之日。”
江錦明今日既然和容宜在這裏相談,如果容宜知道有關香黃蟲之事,那江錦明或許能夠從她身上知道些什麽。
而且她說的也是實話,如果外公身上的蠱解不了,她絕對不會放過江家任何一個人。
“冷老莊主的事,錦明一定會全力去尋找解蠱之法,如果找不到,錦明自會以命相償。”
青珂淡淡地看着一臉堅定神色的江錦明,他的話,她根本就不相信,解不了她外公的蠱,他會以命相償?當她是小孩子來哄啊?不過也沒關系,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都無所謂。
“據記載香黃蟲最後出現的時間是二十多年前,出現的地方正是西漢國皇宮,是西漢皇上用最後僅剩的一條香黃蟲救了皇後,不知道對香黃蟲,容二小姐是否了解?”
容宜倒是沒想到會是睿王問她,不過香黃蟲既然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西漢皇宮,作爲西漢丞相府的小姐,對香黃蟲有所了解也很正常,是以睿王的詢問,并不顯得突兀。
柔和的眸光擡起,容宜面色柔和地看着燕璃,輕聲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容宜那時候還沒有出生,是以并不是很清楚,不過也知道皇後當初中蠱危在旦夕,所以皇上才來不及等香黃蟲産子,把最後一條香黃蟲用來救皇後。容宜也聽說皇上用來救皇後娘娘的那一天香黃蟲,是天底下唯一僅存的一條香黃蟲。”
燕璃忽而邪肆一笑,“容二小姐乃是西漢國相府千金,西漢陛下誕辰将至,本王還以爲容二小姐此時定然在相府準備給西漢陛下的壽禮,卻沒想到容二小姐竟然會前來輝京遊玩,還與江大公子如此有興緻地在這個時候遊湖。”
容宜神色淡然地看着燕璃,柔聲道:“北越的皇後娘娘是我姨母,前些日子姨母身子不适,是以容宜才來輝京探望姨母,正巧碰上江大公子,早些年容宜與江大公子有緣相識,幾年不見,不曾想會在這裏相遇,是以就與江大公子聚一聚。”
“哦,”燕璃挑了挑眉,唇角勾着邪肆的弧度:“原來北越的皇後娘娘還是容二小姐的姨母,容二小姐真是有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