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最讨厭我三姐婉華這婆婆媽媽的習性,沒想到彼時遇上這麽一樁大事,她還依舊這麽婆婆媽媽,不過這足以說明,她對司幽上神那般思慕,已經無可救藥!
我深知婉華姐姐中司幽上神的情毒,已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若要從她口中探出個究竟,委實比登天還難(天神本就在天上,登天自然是輕而易舉),便用盡氣力吹口哨,試着召喚父帝的那頭比我還呆比我更笨的、全身金晃晃的長着三隻腳的三足鳥。
可無論我如何用盡氣力吹口哨,三足鳥依舊沒個蹤影,我瞬間頓悟,曉得大姐生辰那日,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而天河之水,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泛濫,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三妹!三妹!”我還沒從痛哭中反應過來,雲桑二姐便一步并三步地跨進門檻,又一步并三步地行至我們跟前。
“怎麽了?”我和婉華姐姐異口同聲。
“四妹将将醒來,說……說大姐生辰那日,她親眼見到,大姐從誅仙台跳了下去!”我和婉華姐姐話音還未落完,雲桑二姐便焦急地破口而出。
雲桑二姐口中的四妹,自是指我那生性多情放蕩卻對那東海水神共工一心一意的碧瑤姐姐,自一千三百多年前大姐誤殺東海水神共工之後,她不是已一千三百多年都未曾離開過母後慈恩殿的佛堂了嗎?雲桑二姐爲何說她看見大姐跳下了誅仙台?
莫……莫不是碧瑤姐姐覺悟?
我在心裏稍微掂量一番,不甚理解二姐的這番話語,因爲即便是碧瑤姐姐已大徹大踏出了佛堂,也真的看見大姐從誅仙台跳下,碧瑤姐姐也不會如二姐說得這般,醒來後便向她無病呻吟。
雲桑姐姐莫不是中邪了?我好奇地打量着她,側眼正巧對上婉華姐姐一雙美眸,她與我一樣,眼神裏除了好奇,還有些許質疑。
我大姐從小身體不好,修爲卻十分高,斷不至于被誅仙台中的戾氣所傷,即使五千三百多年前那樁情殇令她死過一次,她的修爲也依然算得上六界年輕女子中數一數二之輩,掉進誅仙台這等小事,自然奈何不了她。
而我更質疑的是,以我二姐那種習性,不要說我的大姐掉進誅仙台,就算是大姐跳進能禁锢天神法力的天河,她也斷斷不會那般焦急,彼時那般焦急,定是裝模作樣,想讓我和婉華姐姐明白,她是挂念大姐的。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甚是心痛。
“二……二姐,你的意思是,大姐,大姐她有消息了?”我還在爲雲桑二姐妝模作樣關心大姐之事心痛,婉華姐姐便驚叫道。
“嗯,四妹說大姐生辰那日,她在佛堂裏替夫君超度,聽見門外有些奇怪的聲音,便出門窺探,卻見一名玄色青衫女子飛出宮牆,她好奇之下跟了上去,卻在半路遇上了司幽上神,他們一起盾着蹤迹尋到了誅仙台,卻見那女子瞬間化作一隻九尾狐狸,回頭朝着司幽上神和四妹笑了笑,笑容十分詭異,待司幽和四妹反應過來,那隻狐狸已經從誅仙台跳了下去。”
“什麽?二姐你是說,碧瑤姐姐……碧瑤姐姐真的覺悟了?”我驚訝道。
“九妹,你就别大驚小怪神經兮兮了?四妹她啊,不但覺悟了,而且大姐生辰那日,她還送了生辰禮物呢。”
我的碧瑤姐姐,是這世間,最爲癡情的女子,一千三百多年前,共工被困幽冥煉獄,她冒死獨闖冥界,從熊熊燃燒的煉獄之火中,将面目猙獰的他救起,他卻冷眼對她,“傻丫頭,不知死活了嗎?這樣爲我,又能如何?”
“我隻想……”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心卻隐隐作痛,“傻丫頭”,這是有生以來,他第二次這樣叫她,她卻不知道,在他記憶裏,他是第一次這樣叫她。
他第一次這樣叫她,是她七千零六歲那年,而他早已記不得了,他甚至記不得,在他爲六界思慕他的女子亦或是男子煩惱之時,是她扮作他的模樣,替他解決了那些煩惱,而她,因此被六界稱作水性楊花的女子。
她扮作他的模樣,與那些思慕他的癡男怨女談情說愛,又狠心将其抛棄,志在将他六界第一美男這個名号,更改爲六界第一負心漢,即便是負心,她也隻想他,對她自己負心,僅此而已,天命使然,她最終如願以償,他不僅成了六界第一負心漢,而且第一個真正辜負的,便是她。
他記不得她,是因他愛上了她,這個她,不是第三者,他們之間,其實沒有第三者,他愛上的,其實真的是她。
共工愛上的這個她,一直是我命途多舛的碧瑤姐姐,他卻一直不知道。
故事總有個前情,洪荒元年,共工飛升曆劫。
共工本是東海之畔發鸠山上的一條巨蟒,苦苦修行萬年,曆劫本不是難事,奈何他命不好,在一個倒黴的年代裏曆劫。
這個倒黴的年代,便是洪荒元年。
洪荒元年,大地震動,東海咆哮,山洪順勢而發,待在山洞裏無聊的共工,深知天劫來臨成神在即,歡喜過頭之餘有些驕傲自滿,忘記洪荒元年的洪水不比一般時候的洪水,從而被這股洪荒流嗆得死去活來。
洪荒元年的洪水來自地心,地心礦藏豐富,大多礦藏是有害物質,這些洪水便是有害物質聚集的洪水,共工被嗆得死去還能活過來,已算大幸!
大幸之後,往往便是不幸,共工的不幸,便是曆劫之時,他已奄奄一息。
暴風驟雨,天雷滾滾,共工垂死中欲要掙紮,卻隻能怨天尤人,歎息命中該絕,哪知雲開見日,遠處飛來個仙女,施法将他護住,活生生替他挨過數十道天雷。
這個仙女,便是我的大姐。
而故事的前情,便指大姐對共工的恩情。
雖隻是恩情,卻免不了生出感情來,恩情和感情本是兩碼子事,可這世間的女子往往不懂感情,執着于以身報恩的不勝枚舉,因報恩生出些模糊糾葛的,着實太多,但生出三生三世模糊糾葛的,卻委實少見,像共工這般男子報恩生出三生三世模糊糾葛的,更是少之中的少見。
少見了,便多怪了,簡稱少見多怪!
共工這段因報恩生出的少見多怪的模糊糾葛,若要追朔源頭,便得繼續從洪荒元年說起,但作爲一名不刨根問底的作者,我便不追朔源頭,直接從這樁情事高潮說起。
這樁情事高潮,委實不算情事高潮。
簡而言之,便是:此高潮非彼高潮。
此高潮說的是這段感情故事的高潮,彼高潮則具體指男女情事的高潮。
這段感情故事的高潮,還要從六千年前,我的碧瑤姐姐,跳下誅仙台一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