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東海地心,幽冥地界之中,閃過一名神色詭異,面容狡詐的男子,男子身着一襲深黑色鬼紋長衫,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幽冥地界的煉獄之門四周,不時地四處張望。
煉獄之門是幽冥地界的“天牢”幽冥煉獄的唯一入口,據說煉獄之門開啓之後,整個東海的海水将源源不斷地灌入幽冥煉獄之中,幽冥煉獄裏遍布着熊熊燃燒的煉獄之火,這些煉獄之火将流入煉獄的海水瞬間汽化,汽化之後的水将整個幽冥煉獄籠罩起來,形成一個天然的蒸籠,在這個源源不斷有滾燙的水蒸氣無限循環的蒸籠之中,即使神力強大的盤古大地在世,也熬不過九九八十一日。
是以自幽冥煉獄建成以來,雖幾次開啓,卻從未超過四十日。即便是當年太陽神爺爺和月亮神姑姑擒獲上古十大神獸和弑天,向鬼族借用幽冥煉獄關押他們之時,鬼帝通天教主開啓幽冥煉獄也未曾超過十日。
“大師兄,今日是師傅閉關修煉的最後一日,其他師兄們,都去了地宮,你既然回來了,爲何還在煉獄之門前瞎轉悠?”
這聲音從煉獄之門前徘徊的那名男子身後傳來,吓得他微微退卻了半步,卻迅速止住了腳步,橫眉低首,頓了片刻,道:“小師弟,原來是你呀!”
這聲音極其陰森和恐怖,若不是經常聽到,漓鏡非得被吓個半死不可。随着這聲音起落的,還有該男子已經撐起的右掌。
那又掌掌心朝下,掌中似乎凝結着一團紫氣。
漓鏡并未發現危險,聞言後,迅速閃至男子身後,雙手一下子搭在男子肩上,探出半個頭顱,臉上堆滿幼稚的笑靥,樂滋滋道:“大師兄,你又被我騙了,距離師傅出關,還有足足七日呢!”
被喚作大師兄的男子叫做穿山甲,是幽冥地界的主人通天教主座下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弟子,從我那個世界洪荒時期的那些記憶和《洪荒秘聞》中的記載來看,用陰險狡詐,狠毒至極來形容他,委實遜了點。
穿山甲聽漓鏡這麽一說,先前已經撐起的右掌微微放松,看了漓鏡一眼,略帶質疑地道:“小師弟,師父他老人家,不是今日出關嗎?”
漓鏡看了看自己的大師兄,笑了笑道:“師父本是今日出關,可四大護法将将傳來訊息,由于修煉之時分了心神,師傅出關之日,将推遲十日。”
“十日?”穿山甲略顯質疑地看着漓鏡。
“對,十日……,對了,大師兄,今日本是師父出關之日,你爲何一回來,就到這黑不溜秋的幽冥煉獄來呢?”漓鏡狐疑道。
穿山甲聞言,頓了片刻,淡淡道:“小師弟,我從昆侖虛回來,順道路過而已。”
“哦,大師兄此去昆侖虛,不知将師父囑托的……”漓鏡話還沒說完,便被穿山甲強行拽着離開了。
風和日麗,萬裏無雲,東海如九重天一方天般湛藍明澈,異常平靜!
東海之畔,巨大的萬年礁石之上,屹立着一名男子,昂首“俯視”着遠處的九重天宮。
男子着一襲玄色長衫,身材偉岸,長發即肩,面容稍顯冷峻,眼神犀利卻帶着淡淡的笑意。
微風拂過,吹在男子清秀妖氣的臉上,長發飄起,發絲在風中微微顫動,長衫也微微蠕動着。
随着微風的蠕動,海面上瞬間蕩開一方水域,這方水域絲毫沒有受到風吹的影響,沒有一絲波痕,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般,漂浮在微微蕩漾的水中,鏡面上瞬間出現一幅清晰的畫面。
一名神色詭異面容狡詐的男子出現在畫面裏,男子眼神淩厲,稍顯冷意地朝着礁石之上屹立的身影喊道:“漓恨,幽冥煉獄之門即将開啓,你還在猶豫什麽?
話音極爲低沉,也極爲恐怖,若是在晚上發出,非得把那些夜不歸宿半夜出門的無知少女吓得眩暈過去,白白便宜那街頭娶不到媳婦的乞丐。
那聲音不是出自那幽冥地界的穿山甲口中,放眼六界,又有何人有此恐怖至極的聲音?
但礁石之上被喚作漓恨的男子卻沒一絲懼怕。反而微微低頭,橫眉不屑地悶哼出一聲:“哼!”,眸光中同時閃過一絲鄙夷的鋒芒,然後擡頭繼續注視着遠處的九重天宮。
“莫非……莫非你還在對天族的大公主餘情未了?”穿山甲眼裏帶着淡淡的嘲笑。
站在礁石之上的漓恨聞言後回頭不屑地觑了他一眼,又回頭繼續昂首”俯視”着九重天。
海風自東海海面吹來,将他身着的長衫和烏黑的發絲吹起,從遠處看去,礁石之上衣袂飄飄,宛若站着一位仙人。
“漓恨,你莫忘了,這東海最爲美麗的漓殇公主,是九重天……”穿山甲面色冷血嘴角略帶微笑,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一陣呼嘯的狂風從東海中心傳來。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地顫動,平靜的東海瞬間開始咆哮!
穿山甲知道漓恨已經震怒,得意地仰天長嘯幾聲,瞬間消失在那方水域形成的畫面之中。
“天意如此!”漓恨歎息一聲,跳進大海之中。
須臾,海面上瞬間爆發出一聲巨響,一股巨大的海浪刹那騰起數十丈高,在半空中迅速凝結成一股巨大的水柱,水柱漸漸變粗,繼而扭曲盤旋而上,恰似龍卷風般在空中不停地旋轉着,漸漸形成一條巨大的水龍,呼嘯着沖向九重天。
——摘選自《洪荒秘聞》,略有删改。
九重天之上,仙霧缭繞,神氣彌漫,一片安逸祥和之态。衆神或對酒暢飲,假裝斯文,誇誇其談;或紛紛發言,奉承父帝,自圓其說;或察言觀色,笑而不語,笑裏藏刀。
但這些自娛自樂的笨拙舉動,在東華帝君看來,實屬神族幾萬年來的悲哀!
生于碧海潮生的東華帝君,彼時雖活得九萬九千多歲,隻比這眼下九重天的主人我的父帝——炎帝神農小幾百年而已,卻至今還未入得神籍,歸根起來,都是一萬多年前站錯了位,誤信謠言聽了元始天尊的鬼話,将三島十洲雙手奉上,當然會對眼下的情景觸景生情,精神上勝利一番。
東華帝君雖未入得神籍,但由于修行高深,人品甚好,自六界正式建立以來,并未得罪多少神族“同僚”,是以父帝有借口忽悠衆神,邀請他參加大姐瑤姬的生辰盛典。
可隻有他自己清楚,這一萬年來,他這般好“生緣”,全是因爲自己太過膽小,生怕得罪了六族中的任何一族,他們派族人毀了自己的碧海潮生。
雖說當初站在元始天尊這邊,收了幾個徒弟,索性封了個三島十洲仙翁東華大帝君的響亮仙号,照理已經羨煞五界衆生,然時下六界衆生對“神”與“仙”甚有偏見,時有“神爲正統,仙爲左道”之說,是以東華帝君不悅。
是以潛心一萬年苦苦研究天命的東華帝君,雖知大姐一萬九千歲生辰那日,九重天将會有大事發生,卻也還是佯裝不知,與衆神觥籌交錯,其樂融融,樂不思蜀地期待着看神族的笑話。
父帝神情淡然地不時留意着座下的東華帝君,自從宴會将開始,他就發覺東華不對勁,卻也算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隻能像懷春少女偷窺情人般,偷偷私下裏惦記着東華,兀自糾結,卻始終顧忌顔面,不願當面問清。
彼時,父帝之所以不顧衆神的極力反對,邀請仙族的東華帝君前來參加我大姐的生辰大典,除了平日裏和東華交好之外,另一個原因便是,父帝帝明白,自六界正式建立以來,神族的衆神們都太過自負,認爲“天命神定”,故而從不研習這蔔算問卦之術,久而久之,也就不善于預知天命。
而東華帝君則是潛心研究天命一萬年的行家,這逆天改命之事,非得求他不可。
父帝逆天改命,不是爲了自己萬世霸業,而是爲了我和大姐。
自五千三百多年前眼睜睜看着他心愛的大女兒——我的大姐瑤姬終日纏綿于病榻香消玉殒的那一刻,貴爲神農卻素手無策的父帝,便在心中暗暗發誓要好好琢磨這算卦問蔔的術法,爲的是逆天改命,替自己最疼愛的兩個女兒,大姐和我改寫天命,殊不知此舉着實令他頭痛了足足一千七百多年。
一千七百多年前,算卦問蔔之術稍有起色的父帝,替化草重生之後在巫山苦苦糾結情事從而耽擱了修行,多修行了一千多年才再次成神的大姐算命,算得一千七百多年後,便是大姐再次曆經天劫之時。
是以在這一千七百多年内,他無數次偷偷莅臨碧海潮生探望東華,都是爲了和他一起研習這改天逆命之術,以替我和大姐改寫天命。
彼時,東華當然明白父帝的用意,不過礙于自身的修爲和身份,他也不敢将自己的研究成果私自藏匿起來,每每夜觀星象有所頓悟之時,都如實記錄在案,讓父帝帝的暫時借給他的那頭坐騎,三足鳥帶回九重天。
然父帝着實是個“偏科”嚴重的怪咖,雖對藥理之術“舉一反百”,曾親嘗百草後“推己及人”,被世人譽爲神農,卻也對這高深的逆天改命之術頭暈眼花,夜夜糾結。
雖想親自聽東華解釋,卻又礙于面子,不肯屈尊求教,隻能愈加糾結,直到大姐瑤姬的一萬九千歲生辰來臨,天劫即将開啓之時,才糾結出一個甚合心意的方案:大姐一萬九千歲生辰那日,定要東華替我和大姐蔔算“巫山雲雨,精衛填海”這八字天命,伺機明白此中到底有何玄機。
由于适逢大姐瑤姬的一萬九千歲生辰,父帝開了先河,是以“生辰八字”四字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般肆意杜撰,以至于流傳萬古,被世間萬物譽爲命中注定。
世間萬物傻呵呵樂滋滋研究這生辰八字,希望從中可以找出逆天改命之術,以改寫自己和他人的天命。殊不知此舉委實是糊塗至極,這辰八字并生不能改寫天命,若深究其源頭,也隻不過是當初令父帝足足頭疼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八個字而已。
一千七百多年前,父帝帝費勁神識替大姐算出“巫山雲雨”四字之後,苦苦糾結于這四字的天劫究竟是吉是兇。
由于苦苦糾結毫無結果,父帝顯得淡定了許多,索性就連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女娃,也就是彼時的我,也淡定地拉下水,替我算出了“精衛填海”的天劫。
是以後世“生辰八字”四字日日被衆生談及,想來也是我父帝日日淡定糾結的結果吧!
正當東華心裏暗笑父帝糾結一千七百多年居然糾結出後世人間數億年的流行術語的時候,南天門隐約中傳來一聲鍾聲,天鍾卻也在此時響起,将這南天門相形見绌的鍾聲活活給氣得半死,隻能在南天門附近徘徊,怎麽也傳不到父帝和衆神的耳裏。
而彼時,東海水君漓恨正在肆無忌憚地吸食着天河之水,父帝忙于給瑤姬姐姐冊封巫山神女,東華帝君并未來得及将那令他頭疼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八字天機道出。
而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委實已經太晚!,以至于無法彌補,大姐這一萬九千歲生辰大典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