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24日,天氣晴,D市的天空中卻依舊紛紛揚揚,飄着許許多多雪花,從别墅二樓的落地窗向外放眼望去,屋外白茫茫的一片,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南方的冬天,百年難遇一次的鵝毛大雪,卻又不似08年那場雪災來的迅猛,是以便有了“瑞雪兆豐年”的意味,本是一件祥瑞的事情,我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醒來已經一個多月,卻依然覺得自己早已死去,眼前的一切,皆如夢幻泡影,自己隻不過是這些泡影裏的一個,從未有過,也從未離開過。
現實的世界如此的殘酷,讓我不敢打開落地窗,生怕窗外那些美好的景緻,會如腦海裏那些奇異的畫面,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如印刻般清晰刻在腦海,我卻始終不願意相信,不敢面對現實,更不敢面對事實。
這是一個很難接受的現實,醫院的監控記錄了整個過程:在我昏睡的這大半年裏,我從未離開過這個世界,也從未離開過那間病房,通俗點說就是,在我昏睡的這大半年裏,我成了一個植物人,一個靠着藥劑維持的生命體。
這也是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大腦記憶了零碎的片段:在我昏睡的這大半年裏,我早已回到了另一個時空,回到了那個時空的洪荒時期,用當下比較流行的元素來講,在我昏睡的這大半年裏,我穿越重生了——我的靈魂離開了身體,離開了這個曾經無比厭惡的世界。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試着想象一下,曾經無比厭惡這個世界的你,某一日突然死了,然後靈魂飄到了空中,你漸漸發現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去到了另一個你喜歡的世界,記起了在那個世界還有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你正準備回到那裏,努力挽回自己曾經犯下的錯,然後突然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TM隻是你的幻覺,可當你再次入睡,腦海裏卻不停地充斥着那個世界的零碎記憶,仿佛一切就在眼前,仿佛你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世界就在眼前,卻觸不可及,這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然後一覺醒來,茫然、無措、悲催、失落、憤怒、恐懼之後,你變得喜怒無常,舉止怪異,被轉業人士認定是精神病複發,曾經愛你的人,美其名曰爲了你的身體,将你再次送進精神病院,被人研究,你又是怎樣的心情?
絕望!沒有一絲勇氣的絕望!
這便是我此刻的心情,這個我曾經喜歡過和厭惡過的世界,在這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之後,似乎沒能更加潔白,反而有些刺眼,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又是一覺醒來,空白、茫然、無措、失落、憤怒、恐懼……周而複始之後,我變得無比淡定,終于呆在了此地。
“此地無銀三百兩”,指的卻是不是我所呆的此地,這個地段是D市最爲繁華的地段,而D市作爲中國最大的“娛樂消費”城市,每年流動人口過億,地價自是全國的标杆,簡稱“國标”。
居住在這個國标城市,我該引以爲豪,出生于農村家庭,我便是不折扣的土豪,既然是土豪,我便不再絕望了。
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銀裝素裹,分外妖娆!此情此景,我若不打開拿出土豪金自拍幾張,微信微博@一下自己的官方粉絲群,怎又算得上一名公衆人物?
我在土豪金上熟練操作一番,落地窗緩緩打開,轉動輪椅,緩緩駛向陽台,我背對陽台,泛起大大眼睛,“攬機自照”,随着“擦擦擦”落下的,是印刻在土豪金上的自己。
“攬機自照”?
互聯網時代,鏡子成了擺設,古人說“以人爲鏡”,早已成了深埋地下的萬年曆,随着手機和移動互聯的普及,“以機爲鏡”靠譜一點,是以“攬機自照”,也就不容置疑。
有風從遠處吹來,我感覺有點冷,便回了屋内。
我雙腿殘廢,雙手卻十分靈活,飛快地在土豪金上七上八下,幾秒後手機屏幕上顯示:南國的雪景下的瑪麗蘇@灰姑娘@灰姑娘官方粉絲會。
幾秒後……
@小小灰姑娘@伊雪楓葉:萌萌哒,O(∩_∩)O~~,瑪麗蘇,《神女賦》何時填坑?南國的雪景下的瑪麗蘇@灰姑娘@灰姑娘官方粉絲會。
又過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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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茫然,指尖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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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雪楓葉、來自@灰姑娘官方粉絲會的私信。
我指尖又飛……
“曉渝,你丫的,不會又沒看日記吧?”
“日記?親,我啥時候寫日記來着?”
“親?曉渝,我是雨桐呀,暈!你果真又犯病了!”
“犯病?,雨桐,這是什麽話?”
嘟……來自雨桐的微信電話……
我手指一劃,土豪金響起,聽筒那邊傳來雨桐的聲音:
“曉渝,丫的!我說你到底還想不想掙稿費?……你現在,可是簽了合約……”
“雨桐,我知道我出了本書,有了些名氣,可你也不能,這樣跟我開玩笑呀?”
“曉渝,誰TM跟你開玩笑,你的日記呢?”
日記?我潛意識地朝沙發看去,沙發果然躺着一個棕色皮殼日記本,我按動輪椅,輪椅緩緩駛向沙發。
我翻看日記……
DearDiary:
2月11日,天氣晴朗,依然是D市最繁華的地段,一棟土豪級别墅二樓,空調開到最大,我腿腳不便,便斜倚在沙發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闆。
醒來已經足足一月,心裏卻無比的糾結。
自醒來的那一刻起,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公元2014,一切仿佛都在昨天,其實已經過了大半年。
雨桐告訴我,在我昏睡的這大半年裏,邱亦澤一直守候在我的身旁,我卻不怎麽相信,在我靈魂飄起來的那一刻,我看見他緊緊地抱着我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好像沒有我,真的活不下似的,我本以爲,自己死了以後,他會随我殉情,但這世間的男人,大都是這樣虛情假意,我昏迷才半年,他便和雨桐,在一起了。
起初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裏很是糾結,但一點也不覺得痛苦,畢竟他于我,隻是這個世界裏的匆匆過客,而真正愛我的人,還在那個時空,那個世界,等着我回去……
但前提是,我的那些夢,真實地存在……
昏睡的大半年裏,那些夢,一次又一次将我驚醒。夢裏,我來自另一個時空,而那個時空,放佛就是這個時空裏人們,一心向往的神話世界,卻并不如人們向往的那般美好。
在那個神話世界裏,我是炎帝最淘氣的小女兒,名叫女娃,便是你從小聽說的故事——精衛填海裏的的小精衛,我雖死于東海,卻不是貪玩溺水而死,這便是故事與事實的卻别,許多事實,流傳久了,便被杜撰成了故事,而故事就是故事,與事實相差甚遠。
這些事實,讓受過高等教育的我,難以置信。
茫然、無措、失落、憤怒、恐懼之後,我再次變得喜怒無常,這種喜怒無常,讓邱亦澤誤認爲我精神病複發,再次将我送去給人研究。
這是一個多麽具有諷刺意義的現實:半年多前不堪精神病折磨的我,從樓上跳下,發現自己誤解了愛人,再次醒來之後,卻被他又一次送進精神病院。
但最具諷刺意義的是,我被他送進精神病院的第三天,便将這個事實,忘得一幹二淨,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醫生說,我的大腦,在跳樓之後嚴重摔傷,神經系統重創,患上了間歇性失憶症。
患上失憶症,對于一個曾經失去将近兩年記憶的病人來說,沒有一點意外,卻讓我很是心痛。
心痛完了,不知不覺又入了夢,而夢裏那些記憶,真實得讓我喘不過起來,然後一覺醒來,空白、茫然、無措、失落、憤怒、恐懼……
這樣周而複始了幾日,我變得十分淡定,醫生将我這種淡定誤認作病情好轉,我聽說好轉的話,可以提前出院,便更淡定了些。
記憶如一張堅不可摧的網,牢牢網住了我的腦袋,讓我無法掙脫,卻怎麽也看不清它的布局。
如果我真的來自哪個時空,我又爲什麽會到這個世界?
那個時空的那個世界,是否真實存在?
若不存在,腦海裏那些如影像般的記憶,又從何而來?
若真實存在,明明已經飄起來的靈魂,何沒能回到那個世界?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等着我去解開,但前提是,我必須先理清楚那個世界的記憶。
人的大腦,在一定的時間内,記憶空間是有限的,而我這些記憶,想要在幾天之内便理清楚,也是不可能的。
而這時的我,又患上了間歇性失憶症,常常一覺之後,便忘記前幾天發生和記起的大多數事情,想要快點理清楚那個世界的記憶,幾乎沒有可能。
于是我決定用日記的方法,将每天想起的東西和感受,簡單地記錄下來,希望有一天,我能解開那些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