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咬牙切齒:“你怎麽敢……”他瞪着蕭晏,“你答應過先皇輔佐朕,你怎麽敢取而代之!”
蕭晏反應平平,道:“我本意不是如此,你若不服,去找先帝理論吧。”
他已仁至義盡,問心無愧。怪得了誰呢,他本已退出朝堂隐居世外,是蕭瑾一再咄咄相逼,要怪隻能怪蕭瑾自己了。
林青薇道:“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嗎?”怕他早已記不得,便又提醒,“你和惜妃的兒子。”
蕭瑾道:“朕當然記得朕有過這麽個兒子。”說着便笑了,“朕不曾對他抱過半分希望,他對于朕來說也沒有什麽特别的。你莫不是還指望這個時候了,拿他來報複朕吧?在朕面前殺了他?來還當日朕讓你流産之仇?”
林青薇道:“你如今還能說出這麽沒心沒肺的話來,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哈哈哈,那又怎樣,你注定嘗不到報仇的快感。”蕭瑾臉上流露出一種病态的高興來,“因爲就算你在朕面前殺了他,朕也不會覺得可惜的。朕現在都自顧不暇了,怎麽可能還顧得上他的死活?要都到了地底下,和着惜妃一起,讓他們母子團圓才好呢。”
太後在外間将钰灏摟進懷裏,捂着钰灏的耳朵,心顫顫地想,這些話要是讓钰灏聽見了,該對他造成多大的陰影。
虎毒還不食子,沒想到蕭瑾居然說得出這樣的話。
林青薇道:“我沒想在你面前殺了他,我隻是帶他來這裏看看他的父親,讓他知道他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現在人就在外面,你要見嗎?”
此話一出,蕭瑾臉色大變,當即就斬釘截鐵道:“不見!朕不見!”
林青薇又緩緩道:“報仇不是以殺制殺,明明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在你面前殺了你的兒子,你反而更高興吧,因爲我們變成了和你一樣的人。我不僅不殺他,我還要養着他,我會親手把他養大,把他教育成人,分得清是非與善惡,讓他自己來評判,你蕭瑾是大夏史上的一代昏君,即使知道你是他生父,将來他也會以是你兒子爲恥。你覺得這樣會不會更好一點?”
蕭瑾氣得臉色發紫,對林青薇呼着氣,道:“你這個女人……确是天下第一惡毒。”
林青薇笑眯眯應下,道:“承蒙誇獎。”轉而正了正神色,口吻涼薄,“一個能殘忍地殺害他母親的父親,我相信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你對惜妃縱使沒有情意,好歹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沒想到你竟下得去手。”
蕭瑾道:“那是因爲那個女人與你狼狽爲奸、不識好歹!朕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不要!”
林青薇伸出手指,精準地指着蕭瑾心跳的地方:“你這裏,可曾有過哪怕一刻的,良心不安。”
蕭瑾瞠了瞠眼,急促地喘息起來。
林青薇收回手,又淡淡道:“也罷,就當是這輩子她愛錯了人,也交錯了朋友,所以落得這樣的下場。她的身後事,我會親自操辦,爲她立個衣冠冢,陪葬一些她生前最喜愛的東西,遷入皇陵。”
太後在外愣了愣。如此惜妃有了一個安葬之地,就再也不用做個孤魂野鬼了,也不枉她生前拼盡一切也要爲林青薇謀得一線生機!
不知不覺間,太後已老淚縱橫。钰灏見了,伸出小手,爲她揩掉淚痕,安慰道:“皇奶奶不哭。”
他不知道的是,裏面正讨論的是他娘的喪事。
蕭瑾拍着床沿道:“她這樣的人,怎配遷入皇陵!”
林青薇垂着眼看着他,反問道:“你這樣的人就配麽?”不等蕭瑾說話,又彎下身去涼幽幽道,“你死後,屍骨能不能遷入皇陵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是蕭晏說了算的。就算把你丢去亂葬崗又怎樣?有你說話的餘地麽?”
蕭瑾啞口無言。
林青薇負着手直起身子,“在你徹底被廢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是你力所能及的。那便是拟旨,追封惜妃爲皇後,以皇後禮制遷入皇陵。封号已經拟好了,便叫順貞皇後。”
“你……”
林青薇淡淡挑眉道:“隻是借用一下你的名義,實際上并不需要你做什麽,聖旨已經拟好,也已蓋上玺印,在這裏說出來就是知會你一聲,好讓你死了也有一口氣順不下去。”
蕭瑾還想掙紮叫嚣,林青薇又對外面道:“钰灏,進來見見你的父親。”蕭晏在旁随手就揭了衾被蓋在了蕭瑾的腿上,遮擋了他的斷腿。
蕭瑾震了震,不由自主地朝外間看去。
他對钰灏雖然有印象,而且钰灏這個名字還是他親自起的,可是他自認爲對钰灏這個兒子沒有感情。大概是被仇恨蒙蔽了心和眼睛,使得他看不見其他美好的東西。
當钰灏怯生生地從帷幕後面走出來時,小巧的個兒,粉嘟嘟的臉,水嫩嫩的眼,模子與蕭瑾有五分相似。
蕭瑾看得呆了,有種血濃于水的情愫突然湧上心頭,竟叫他有些不知所措。钰灏到了床前,問:“父皇生病了嗎?和娘一樣,很久都不來看我。”
蕭瑾滑動了一下喉結,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總共去看兒子的次數沒有多少回,轉眼間就長這麽大了。蕭瑾突然想起,在他剛出生的時候,蕭瑾看着那團小小的皺巴巴的肉團,是打心底裏感到高興的。所以他親自給他起名,在他還在襁褓中的時候時常抱着他。
是從發現惜妃背叛他伊始,一切都變了。蕭瑾連帶對這個兒子都有些厭惡了起來。
沒有人是可以相信的,除了他自己。
钰灏一直記得林青薇跟他說過,說他父皇知道他娘去了哪兒。所以钰灏才緊巴巴地又問:“我娘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