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林青薇選擇讓她來做這樣的事,有可能是爲了顧全大局,有可能是爲了讓蕭瑾感受更深刻的痛苦,但無論是哪一種起因,結果都是一樣,爲民除害。
蕭瑾是她的兒子,她勸阻不了他的所作所爲,那最後就由她來終結吧。
林青薇道:“過兩日我會帶钰灏去見他父皇,到時太後也一起來吧。”
說完以後,兩人又一起回了長衍宮。钰灏被宮人重新安頓,他醒來以後也不哭不鬧。雖是蕭瑾的兒子,心如和安秋尋一度很嫌棄,但回頭想想孩子又沒有錯,又架不住孩子天真可愛,于是钰灏有了新的玩伴。
林青薇進了寝宮,回頭對蕭晏道:“你會介意我留下這個孩子麽?”
蕭晏道:“想留下便留下吧,不過是個孩子,還沒到要非他不除的程度。”
林青薇理了理蕭晏的衣襟,道:“你與他們是不同的,如果換做是蕭瑾,或者是雲南的塔岚玥,一定會毫不手軟地除掉這個孩子。你就不怕他長大以後,會爲他父皇報仇,而後變成第二個蕭瑾嗎?”
蕭晏握了林青薇的手,道:“有你在,我相信他還沒有那個膽。”
是,他對她有信心,對他們的以後有信心。
林青薇笑了,道:“謝謝你肯相信我。他畢竟是惜妃的孩子,等太後百年以後,我會接過手撫養,定會嚴格教他,不會讓他有機會變成第二個蕭瑾的。”頓了頓她又仰頭含笑看着他,“留下他也不是全無好處,可向天下人證明,我男人是個有胸襟有大義的仁君。”
蕭晏挑了挑眉,道:“所以說到底,還是在爲我着想。”
不等林青薇回答,蕭晏扶住林青薇的腰肢,扣着她的後腦俯頭就吻了下來。兩人站在寝宮裏相擁纏綿,林青薇緊緊攀附着他,回應着這個深沉悱恻的吻,摩擦出幾許火花的熱度。
林青薇低低喃了兩聲,蕭晏戀戀不舍地松開她時,見她臉邊浮上絲絲暈紅的血色。
兩天以後,林青薇帶着钰灏去了旭陽宮。蕭晏說他也很久沒去旭陽宮了,便一起過去看一看。
旭陽宮上下已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天氣晴朗,雪也已經化了幹淨。
蕭晏還沒正式舉行登基大典,宮裏便還是尊稱他一聲“燕王殿下”。林青薇這位娘娘,也是燕王妃娘娘。
到了旭陽宮,宮人正在外面候着。見了人來,忙将人引去了蕭瑾的寝殿。林青薇把钰灏安置在寝殿外間,有宮人送上了一些他愛吃的茶果點心,道:“你就在這裏乖乖等着,一會兒我叫你你再進來好嗎?”
钰灏點了點頭。
這時蕭瑾幹燥的聲音在裏間敏感地響起:“是誰?是誰在外面?”
随後太後就到了。林青薇側身對太後道:“一會兒有他不該聽的,勞煩太後捂住他的耳朵。”
太後心裏百感交集,還是點了點頭。
林青薇這才起了起身,就見蕭晏已經擡手撩了撩帷幕,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裏間的蕭瑾頓時就沒聲兒了。
林青薇随後進去,就見蕭瑾瞪大了眼睛,癱在床上。他想動,奈何雙手支撐不了他身體的重量,努力了半晌還是隻有躺在那裏。
看樣子蕭瑾似乎很害怕蕭晏。他到底潛意識裏對蕭晏有着一股畏懼。這種畏懼尤其在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以後,被無限地擴大化。
适時該蕭瑾喝藥的時間到了。宮人送了藥上來,蕭晏淡淡看了一眼,道:“喂他喝下。”
于是宮人喂蕭瑾喝藥的時候,蕭晏和林青薇就站在旁邊耐心地看着。
這對于蕭瑾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折磨。他現在躺在病床上身不由己,而對面的兩個人卻好手好腳地站在他面前,仿佛是在嘲諷他、看他笑話,在盡情地欣賞着他現在的樣子是有多麽的悲慘不堪。
蕭瑾受不了這種眼神,也不好好喝藥,大發雷霆地想要掀開藥碗。但他以爲他如今還是從前那個皇帝麽,可以呼風喚雨?宮人喂藥喂出經驗來了,由得他發怒拒絕,徑直用調羹抵住蕭瑾的喉嚨,不客氣地把整碗湯藥全部灌下,也不管燙是不燙。
蕭瑾來不及一口咽下的,全部從嘴角溢了出來,落在他的衣襟上和枕頭上,咳嗽連連,形容十分狼狽。
蕭瑾喘着氣道:“看什麽看?你們到底在看什麽?”
林青薇道:“當然是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自己要看麽?”說着就命宮人去把足有一人高的銅鏡搬到蕭瑾的床尾去放着,好讓蕭瑾能從鏡子裏完完整整地看到自己的模樣。
蕭瑾發瘋一樣大喊大叫:“拿開!滾開!朕不要看!不看!”
從他的膝蓋往下,都沒有了。隻剩下一半的兩條腿,像兩條竹竿一樣,在傷口處包着厚厚的紗布,紗布被血浸濕,看樣子傷口并沒有處理得很好。
林青薇叫太醫來把紗布剪開,看了看裏面的傷面,同時也呈現在鏡子裏一覽無餘。蕭瑾快崩潰地瞪圓了眼珠子,“爲什麽會是這個樣子……朕不是這個惡心的樣子!”
林青薇眼神平淡無波道:“傷口灌膿了,難怪看起來你精神不錯,應該不太能感覺得到疼痛了。等到膿包繼續往上蔓延,先爛掉了你的雙腿,再爛掉你的上半身,隻是不知到時你還有沒有命等到那個時候。”
蕭瑾死死瞪着若無其事的蕭晏和林青薇,道:“是殺是剮,給個痛快,何必要這樣……”
他見不得這樣殘廢惡心的自己,都快要吐了。
蕭瑾又道:“蕭晏,你不是恨朕麽,朕對她做的那些事,你應該恨不得将朕碎屍萬段吧……來啊,殺了我啊……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蕭晏沉冷地看着他,道:“我确實恨不得将你碎屍萬段,但那樣又怎能讓你體會生的痛苦。現在這般,不是令你更痛苦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