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齊還是擔憂道:“王爺,他敢把王妃挂在君望樓上,想必也是做了十足的埋伏,隻怕就等請君入甕。不如讓屬下先帶一部分人去試探一番,王爺再做下一步計劃不遲。”
很明顯,蕭瑾這麽做就是在給蕭晏設圈套。要是不小心落入了他的圈套,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蕭晏擡起手臂,手指往下一壓做了個手勢,一群黑衣人頓時如黑夜中的利鷹一般,往四面八方散去。
蕭晏側身看着小齊,低沉的嗓音聞之震懾人心,道:“本王能等,她不能等。今日一戰,若本王和王妃同殁,是天意;若本王和王妃同生,是他不幸的開始。”
小齊驚了驚,沒再開口阻止,擡眼間就見蕭晏點足掠上屋檐,氣勢驚鴻,轉瞬融入在黑夜中。他想問,如果到了宮裏發現,王妃已經……
但始終沒有問出口。那樣的結局,未免老天爺對王爺太過不公。他亦提氣,緊随着蕭晏離開的方向快速追去。
可蕭晏心中明鏡似的,如果她死了,他定要把蕭瑾碎屍萬段!
黑衣人以黑夜做爲最好的掩藏,正一點地從四面八方靠近皇宮。而皇宮裏随時警戒,宮中禁衛可能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迹,但蕭瑾身邊還有一批暗衛,個個武功高強忠君護主,怎會沒有察覺點風吹草動。
蕭瑾站在樓上,憑欄而立,雙手扶在欄杆上。夜風吹起他挽發的金冠垂絲帶,鼓起他的龍袍袖擺,衣袂翩翩,宛若玉樹臨風。那一張如玉溫潤的臉孔,在檐下六角琉璃宮燈下,溫和俊逸得似一幅畫。
那雙掩映着夜色中朦胧燈火的眼睛,仿佛閃爍着獵人的跳躍的光輝,他正等着他的獵物到來。他一直緊緊盯着君望樓的樓牆上,那抹細弱的身影,不肯轉移視線,仿佛隻要他多眨一下眼睛,下一刻那樓牆上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
這時,暗衛立在蕭瑾身邊,道:“皇上,人來了。”
蕭瑾撫掌而笑,有種夙願就快要得償的欣慰,道:“朕還以爲會多等兩天,沒想到才這會兒功夫,他就已經聞訊趕來了麽。她果然,是個上好的餌料。吩咐下去,所有弓箭手準備,一旦發現目标,全力射箭。”
到時候定要把蕭晏射成一個刺猬!
夜風飒飒,帶着一股難言的涼意。這皇宮裏的寂靜沒有任何恬然舒适的感覺,反而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終于,一抹黑影翻上宮牆,像長了翅膀一樣在空中騰飛,正朝林青薇所在的地方靠近。暗處埋伏的弓箭手見狀,豈會任由黑影靠近,紛紛放箭。頓時,隻聽咻咻咻的利箭劃破夜空的聲音傳來,猶如絲竹靡靡,隻不過更添的是雄渾粗犷的氣勢。
林青薇也被這聲音給驚醒,微微擡起眼來看,隻見萬箭齊發,紛紛朝着夜空下的那抹黑影射去。那光景有種虐殺的弘大,利箭極快,像是盛夏雷聲下的傾盆暴雨,毫不留情地擊中目标。
她眼神裏無光,好像也看不到希望。她以爲她會被吊在這裏直到最後她死去,就算中途出現了什麽插曲,她也早已經麻木了。
她隻有一個念頭——蕭晏不要來。
他來就是送死,蕭瑾費盡心機安排了這麽多,就是爲了等他來送死。
索性心灰意冷的人,遠比滿腔熱血的人看待事物要冷靜得多。當所有的箭都對準空中黑影射去時,她卻一眼就發現,那不是一個人。
可能是一隻鷹,一樣東西。披着人的衣袍,看起來張牙舞爪的像個人,但是那衣袍下卻空空蕩蕩,感受不到一分人的生氣,也看不見手腳。
但那麽多的箭朝它射來,當場它就被射成了刺猬,輕飄飄地往下落去。
蕭瑾在另一個閣樓上看見,眯着眼睛吩咐身邊人道:“派人去看看,提高警惕,那可能不是燕王。據朕所知,燕王還沒有這麽好對付。”
黑影暗衛在閣樓下來去無蹤,隻發出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殊不知潛進皇宮來的黑衣殺手身上穿的衣服與暗衛相差無幾,這一番來來去去,正好做了替補。
那被射穿的黑影,在林青薇的視野裏緩緩地飄落在了空地上,似乎發出星星點點的光。一撥侍衛拔出佩刀,小心翼翼地圍攏了去,起初并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待爲首的用刀鋒撥開了面上覆蓋着的一層黑衫一看,一小簇火苗閃現在侍衛們的眼睛裏,正好燃到了盡頭。
侍衛們愣了一愣,這時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快躲開,是炸藥!”
然話音兒一落,突然迸出轟地一聲巨響,光與火四處飛濺,就在君望樓的樓角下鋪開,将那一撥圍上來的侍衛統統炸飛。
林青薇愣了愣,低眉看去。刹那芳華,她眼裏被那火光溢出了絕世光彩。卻好像,她聽不見那爆炸聲。
因爲緊着,那聲爆炸,被直沖雲霄的爆破聲所掩蓋替代。
砰地一下,頭頂亮如白晝。
所有埋伏的士兵暗衛們都呆了一呆,紛紛仰頭看去。
誰也沒想到,在這個風聲鶴唳的夜晚,首先迎來的竟是一場煙花。那燦爛的花火,飛到夜空最高的地方,璀璨綻開,五顔六色,美麗得無以複加。
恢宏浩大得,比以往任何一場宮宴所放的煙花都要盛大隆重。也比以往林青薇看過的所有花火都要熾熱美麗。
林青薇有些怔愣,仿佛因爲這場煙花,讓她死氣沉沉的心漫開了淺淺的波瀾,讓她閉塞的感官重新打開了知覺。那花火,照亮了她的臉,讓她恍惚以爲,一伸手就能夠觸碰得到,輕輕一跳躍,就能夠跳上天堂。
她擡起下巴,朝蒼穹看去。那煙花離她很遠,又好似離她很近,專門盛發在她的面前,給她觀看這場美麗的盛宴。林青薇蒼白的臉上,也跟着溢滿了煙花的光彩。
一朵朵,一簇簇,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