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林青薇眯了眯眼,“既然是這樣,那你爲何還要去招惹她?她是個未谙世事的姑娘,純粹幹淨,就像一張白紙,你在她的紙張上留下了痕迹,卻是雜亂的色彩,不覺得太不負責了?”
如今再想起安秋尋,紀子舒是有些淡淡的愧疚。他還是道:“在西禹,男女之間調調情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隻要沒開始,沒深一步發展,就沒有責任可言。我雖逗了逗她,卻沒有對她做出格的事,爲什麽要負責?”頓了頓,又道,“況且我是皇帝,我身邊美女如雲,要說多收留她一個也無妨,可是她不适合宮裏那個地方,隻怕到最後連那種純粹幹淨都不會再有了。”
他說得有道理。隻是他可又知道,安秋尋爲了他付出了什麽。
林青薇試圖幫安秋尋辯解幾句、争取幾句,可是那些事都是安秋尋自己願意做的,她又能幫她争取些什麽呢?說不定真要進了西禹的皇宮,安秋尋還要更加不快樂。
林青薇道:“很難想象你會爲她着想,還是說在爲你自己開脫。你可知道,她一個人離家遠行,偏偏要來西禹做生意?”
紀子舒愣了愣,看着林青薇:“她來了西禹做生意?”轉而又沒心沒肺地笑道,“這我知道,安姑娘家是做生意的,看樣子她還挺聰明,知道來西禹有錢可賺。我想光是販賣貨物,她也能從中賺上一筆。”
不,林青薇想錯了,這貨還是很欠揍。
林青薇譏诮道:“你知道她爲何來西禹?若不是你隔三差五地給她寫信,向她描繪西禹的景象,她如何會背井離鄉、迫不及待地來到這個國度?她不過就是想見一見你、離你更近一些罷了。”
紀子舒聞言聳了聳肩,攤手道:“其實我也很無奈。初初收到了安姑娘的信,我忙着處理國事,并沒有空閑給她回信,後又準備着和大夏的交往,籌備和親事宜,一直都很忙。”
林青薇眉心跳了跳,道:“你沒有給她回信?那她收到的一封封信是怎麽回事?”
“哦,是我交給我手下幫回的。”
也就是說,安秋尋給他寫了那麽多的信,他甚至于看都沒看。而安秋尋收到的回信也不是他寫的,而是下面的人幫寫的。
敷衍一個人,何至于用這樣甜蜜又殘忍的方式。
林青薇不曉得該說什麽了,隻道:“你還真是夠渣。”
“多謝誇獎。”紀子舒從善如流地笑着,藍色的眼瞳泛着光,正了正聲又道,“之前的賭約,看樣子你赢了。沒想到他燕王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突破朕的邊防,相信再過兩日,大夏軍隊便可行進到夔城城下。”面上褪去了玩味的神色,看了看林青薇,“朕雖喜歡你,但好像有緣無分了,也罷,朕不強求。朕也不希望兩方開戰,屆時便按照你所說,會讓你二人相聚。如果你要是言而無信,朕也不會不舍得殺你的。”
林青薇道:“破罐子破摔,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如若這次能夠和平相處,相信将來也不會成爲敵人,相互仰仗扶持也不失爲一條長遠之計。”
紀子舒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兩步,更近地站在林青薇面前,低頭看着她,悠悠道:“聽你這話,是打算與朕長久結盟?”
林青薇擡頭,似有似無地勾了勾唇,眼裏光彩暗溢,面上自信泰然,道:“那就看皇上是站在哪一邊了。蕭晏好歹也把你費力地從山裏背了回來,也喂過你喝藥給你療傷,難道不比處處算計你的大夏現今皇帝好太多?不是要報救命之恩嗎,不需要你以身相許,隻交你這盟友,也總比多個敵人要好,是不是?大夏皇帝想要一統天下,西禹難免成爲他的算計之内,但蕭晏不會有那麽大野心,可保兩國世代友好、互不侵犯。”
紀子舒思忖了一會兒,問:“你當真能代表燕王的意思?”
林青薇道:“既然這麽說了,就自然算得上數的,如有違背,到時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也無妨。要不立個血誓盟約,誰要先反悔誰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紀子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不用了,朕信你就是。朕的命比你的貴些,豈能随随便便發毒誓?”
林青薇也沒有勉強,知道他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畢竟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或盟友。不過後來如何不管了,反正眼下是達成了暫時的協議。
若非到了萬不得已、難以保全自身的時候,也不會走這最後一步棋,凡事總要提前做準備,不然到時候她和蕭晏都措手不及。
蕭瑾是不可能會放過蕭晏的,即便暫時忍下了殺機,也隻不過是爲了利用他。一旦時機成熟了,蕭瑾要對蕭晏下殺手,也一定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大夏的江山,蕭瑾出了幾分力,又有多少是靠蕭晏才坐穩的。但那些也隻不過是身外之物,就算是蕭晏的心血和功勞,最終也是輕描淡寫地在史冊上記下一兩句。所以蕭瑾要怎麽敗蕭晏辛苦經營的江山,那是他的事,但如果他要蕭晏的命,要把蕭晏當工具一樣使用,林青薇第一個不同意。
她不想回去那個地方,更不想蕭晏卷入朝堂紛争當中。可如果不逆流而上,誰又饒得過誰。
兩日後,夔城擂起了響徹天際的戰鼓。
大軍壓境,黑壓壓的一片,置身在漫天黃沙之中,陰沉沉猶如一場雷雨将至。
而騎馬走在最前端的人,高大威猛,一襲黑色戰袍,一身殺伐戾氣。
西禹的軍隊整裝待發以防萬一,可這臨時調配的軍隊,不及大夏的數萬大軍。但軍令已下,要誓死守衛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