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林青薇順着瑩瑩火光,往蕭瑾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倉皇的人影中,有一紫衣青年,一手挽着滴血的金絲,一手執着凜冽的長劍。
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好像可以想象得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此刻應該很是可怕,因爲他渾身散發出來的也是那樣的氣勢。林青薇看他将對手狠辣斬于劍下,手中冷劍猶如有魂,一招下去血肉橫飛,霸氣又張狂。
那些對手一個個像煩人的蚊子,跟着他拖着他,他一路殺着往西城去,應該是要把他們全部殺光了以後才能夠回去找她吧。
林青薇很心疼。他一定很着急。他整個人像沐浴在一片血光之中。林青薇睜大了眼睛,努力看得清清楚楚,但見一柄寒光閃閃的銀劍出其不意地朝蕭晏砍過去。
那時她的心就好像冷不防被一隻揪了起來,忘記了呼吸。
到處都是鼎沸的人聲。她卻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然後眼睜睜看着那劍生生落在蕭晏的背脊骨上,大約也是噗嗤一下。
林青薇眼簾顫了一顫。眼眸裏泛着濕潤。
蕭晏似不知道疼,他總是有着強勁的生命力,回身便反手一擊,将對方的頭顱都掀了下來。
蕭晏馬不停蹄地朝西城郊外跑去,他着急得來不及回頭多看一眼,更來不及顧及自己身上的傷痛。他一定是要去找她的。
可是當他回去以後,發現她已經不見了,會怎麽想呢?會認爲她已經跟心如和秋尋一起離開了嗎?
最後簾子落了下來,林青薇又什麽都看不見了,除了蕭瑾的臉。
蕭瑾說:“那樣血腥的畫面,你還是少見的好。不過你不要擔心,那種傷對于皇叔來說是家常便飯,造不成什麽影響。”
林青薇平複了好久,還是沒能平複下來。她擡起頭,直直地看着蕭瑾,肩頭上的青斓在幽幽爬行,她不知道蕭瑾究竟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才能說出這麽沒心沒肺的話來。她道:“他滿身都是累累傷痕,有多少是爲了你奔波,爲了你平定天下,你卻說那是家常便飯。對于你來說,确實是稀疏平常,也是,因爲你已經習慣了你擁有的一切,根本看不到那是别人用命換來的。”
蕭瑾絲毫沒被驚吓,淡然自若道:“青薇,不要小看一個男人。隻要是個男人,他就是會有野心的。”
“不要以爲你自己是這樣,就認爲全天下的男人也是這樣。”
林青薇帶着怒氣,青斓也沖蕭瑾叫嚣。可還不能青斓發起攻擊,倏地一把劍從外面挑來,直接把青斓挑出了馬車外。
蕭瑾撣了撣衣擺,道:“那蛇兒倒是護你得很,這回京一路,暫且将它交由旁人來管吧,不然誤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林青薇沉了下來,良久低低道:“蕭瑾,你果然令人刮目相看。”不知他爲這一天究竟準備了多久,但絕對準備得是十分周全的。她身子往後靠去,忽而就淡去了怒氣,變作微冷的婉轉一笑,“也罷,橫豎我現在上了你的車,想要離開也是難上加難。這上京再走一趟又何妨,隻不過你要是真惹怒了你皇叔,你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最終能不能鬥得過他,還未見分曉。”
這回京的路途漫漫,誰知道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事呢?誰知道到了明個天一亮,蕭晏會不會就能追上來呢?她不想讓蕭晏重新卷入那些鬥争中去,可真要到了那一天,她也絕對不會允許蕭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兵戎相見之日,縱使前路布滿荊棘坎坷,也要迎刃而上。不管将來會發生什麽,她始終會和他并肩一起。
生在帝王家,這一切都可以解釋爲身不由己。父兄手足尚且可以反目成仇,更惶論叔侄呢?
蕭瑾思忖着道:“青薇,如若可以,朕不舍得傷你。”
林青薇不再理會,偏開頭去閉目養神,唇邊譏诮的笑意有些弄人。馬車在夜色中駛離了白果鎮。然而未到川中,馬車半途直接南下,一路飛奔。
不知蕭瑾爲了這次的計劃究竟帶了多少人來,那些大内高手難纏得很,蕭晏沒有辦法全身而退,唯有把他們全部殺光。大概殺戮能激發一個人内心的戾氣,即便蕭晏在這個偏遠小鎮裏安于度日許久,也沒能磨去他的敏銳和殺伐。
那夜他像閻王索命一樣,從鎮子到西城城門的一路上都是鮮血淋漓。夜遊的百姓們仿佛見到了惡鬼,紛紛躲閃逃竄,吓得魂飛魄散。
他足下用力一蹬,身影便飛竄了出去,在夜空中幾掠幾落,于城外消失了蹤迹。
當蕭晏奮力趕回宅院時,夜裏靜悄悄的。宅子深邃的輪廓依然沒變,安靜地呈現在蕭晏的面前,隻是門前沒有如往常一樣點燈,宅子裏也沒有任何人迹。
門前的白果樹像一朵生長的巨型蘑菇,遮天閉月。
旁邊的草地上,還停着一輛馬車,套着的馬像是倦了,正埋頭尋腳邊的青草來吃。蕭晏渾身帶着血,一步一步朝馬車走了過去。
那馬兒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鬼厲之氣,一時瑟縮地不安分起來,挪着馬蹄,帶着粗哼。
小齊随後追了回來,正好看見蕭晏用手裏染血的劍,面無表情地輕飄飄擡起馬車的簾子。
裏面一片空蕩和黑暗。邊角處堆放着他和林青薇的行李紋絲不動,連林青薇的藥箱和妝匣子都仍在。
但是林青薇卻不見了。
那時,蕭晏站在夜色裏,一動不動,感覺心裏也跟着空蕩蕩了起來。好像有人拿着刀子,憑空在他的心窩裏剜了一塊。
那是他的心頭肉。是他一生想要呵護保護的女人。如今人卻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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