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眼前都是一副煥然一新的光景。
水采卿一身白衣,倒顯得格格不入。
蕭晏神色清冷,看了看她道:“既然身子好了,今日便離開吧。”
“爲什麽?”水采卿非但不離開,還一步步地走進來,質問,“你爲什麽要這麽對我?”那眼眶通紅,溢滿了眼淚,直逼着蕭,“你爲什麽要讓别人來提親,你爲什麽要讓别人來娶我?你明知道我愛的人是你,我想嫁的人也是你,不是别人!你一定要這樣輕賤我、羞辱我嗎?”
蕭晏道:“沒有人輕賤你、羞辱你,如果非要說個人出來,隻能是你自己。你愛誰想嫁誰,那是你的事情。”
見蕭晏清清冷冷的樣子,大約這就是水采卿一直以來仰慕着的模樣,因爲他看起來站得很高、離得很遠,高高地在天上像星辰一樣,觸摸不到也擁有不得,才會讓人如此成癡成魔地念想着。
水采卿一下子沒有了脾氣,拽着蕭晏的袖袍,苦苦哀求道:“就算我把自己輕到了塵埃裏,可我也隻想嫁給你啊!晏,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以前隻對我一個人好的,你能不能不要娶别人……我求求你,我有什麽不好我都願意改的,隻要你别丢下我……”
如此卑微的樣子,就差要給蕭晏跪下了。
可惜,蕭晏還是不爲所動。他修長的手指上拈着一枚藥根,指端夾雜着幾許泥巴的印記,面無表情道:“同樣,我愛誰想娶誰,那也是我的事情。”
林青薇不摻和他們之間的事,隻是在邊上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
水采卿仰頭問:“難道你忘了你以前怎麽答應我爹的嗎?”
蕭晏頓了頓,面色越發清冷,波瀾不驚地看着水采卿,道:“就是我沒忘,眼下你才能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說話。”
水采卿悲憤上湧,用盡力氣地朝蕭晏大吼:“那你爲什麽一次又一次地違背你的承諾!”
蕭晏道:“我并無違背,我答應過會照顧你一生,卻沒有答應要娶你爲妻。”他冷眼看着水采卿,一字一頓道,“如果你再用我對恩師的承諾做要挾,恐怕我連繼續照顧你都不會了。”
水采卿執着地問:“既然是照顧我一生,爲什麽不能娶了我?你隻有娶了我才是照顧我!我爹知道我一心喜歡你,難道他會平白無故地讓你照顧我嗎,他的意思也一定是要你娶我的!你爲什麽就不能讓我爹死後也瞑目呢!”
蕭晏眼裏有怒意,整個人涼薄如霜。一直以來他都尊敬他恩師,卻因爲是水采卿的爹,而一次次被水采卿搬出來做籌碼。就好像那種一直被自己敬畏的情感遭受到莫名的亵渎一樣。盡管亵渎的人是他恩師唯一在這世上的親人。
蕭晏放下了手裏的動作,極其幽冷地看着水采卿。水采卿被吓得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蕭晏道:“大概唯一能讓他死不瞑目的,便是你現在一次又一次地辱沒他門楣。恩師縱使知道你一心系于我又如何,但他卻不曾說出任何脅迫我的話來,我可以娶你是爲照顧你,我也可以将你當做親人是爲照顧你。可你不及你父親萬分之一。”那清冷的言語,一個字一個字地直擊水采卿的心髒,她始才覺得被人輕賤得萬分難堪,而眼下說出這些不堪言語的就是她最愛的男人。蕭晏淡無波瀾道,“你回京那段時間,栽贓嫁禍、挑撥離間,不惜以自己身體健康做代價,并非我不知道,我隻是念在你是恩師之女不與你計較。你以爲我沒離開你,隻是看中你這傾城之貌,爲了恢複容貌不惜做出苟且偷盜之事,恩師忠義正直的氣節,在你身上被敗得幹幹淨淨。實際上,你的容貌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再美,我也不喜。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你也不過如此。幸好當初那一劍沒能奪走她的性命,否則我會忍不住讓你提早與恩師團聚。”
他說得一點情面也不留,徹底讓水采卿猶如置身冰窖,從骨子裏感到陣陣寒意。人到了絕望以後,通常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她緩了許久,理智一點點喪失,突然擡起猩紅的眼眶來,側頭看着一邊的林青薇。她擡起青蔥手指就指着林青薇,咬牙切齒道:“事到如今,你與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要不是因爲她,我會那麽做嗎?要不是因爲你移情别戀,我會感到恐懼嗎?一切都是因爲有了她的存在,所以你才慢慢對我不屑一顧!如果不是因爲她,你早就娶了我!你忘了,你曾答應過我要娶我的!”水采卿有些瘋狂地笑了起來,“現在你卻要娶她,有本事你兌現自己的承諾,把我也一起娶了呀,我不介意做你的妾,隻要我成了你的人,隻要讓她沒法完完全全地擁有你,我就滿足了!”
那個承諾是違心的。蕭晏也試圖徹底斷了和林青薇的關系,試着去接納水采卿。可是在那個夜晚他親眼看着水采卿想殺了林青薇的時候,就當做戲言散了。
還不等蕭晏回答,水采卿就瘋了一般,突然朝林青薇撲過去,道:“爲什麽是你!明明是我先來的,是我先認識他的,你爲什麽要搶走他!你爲什麽不去死!”
林青薇擡頭的時候,看見了水采卿眼底裏徹骨的恨意。
隻是根本用不着躲,蕭晏便先一步擋在了林青薇面前,一掌将水采卿震了出去。
水采卿柔弱的跌倒在地上,青絲散發,十分淩亂。還在喃喃地問:“爲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林青薇平靜地看着她,她沒有悲憫她也沒有同情她。當初的賬沒跟她算,已經算是給蕭晏面子了。不然照林青薇的性格,會對一個曾想殺了自己的人這麽寬容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