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的聲音不悲不喜,卻是清淺悅耳,從她耳畔如風一樣輕輕拂過,“在你還沒敞開心扉徹底迎接我以前,我還不敢這麽大意。走吧,一會兒要是去得遲了,就看不見他們拜堂了。”
這宅子裏人聲漸消以後,就顯得格外的冷清。兩人齊齊從樹下走過,林輕微回身站在家門口,将家門阖了起來,落上了鎖。
再轉身時,蕭晏就在幾步青石台階下等着她。那門前的白果樹,約莫是一夜清冷的風照拂過,樹葉都稀稀疏疏地落得差不多了,在地上鋪了軟軟的一層。腳在上面踩過,卻是不留痕迹。
林輕微和蕭晏順着敲鑼打鼓的方向去了。進了鎮子,到了住宅,小齊在媒婆的高聲笑喝下把新娘子背進了屋。
裏面又是一派新氣象,賓客滿朋,熱鬧不已。
而安老爺夫婦倆也早已經到了,眼下就坐在喜堂前的首位上,笑眯眯地看着這對新人走進喜堂。安老爺不好就這樣讓兩人拜堂,怎麽說和心如最親近的也仍是林青薇,這種重要的時刻理應讓林青薇也從旁觀禮。
于是安老爺讓人在喜堂側邊安放了兩把椅子,給林青薇和蕭晏。安老爺本是要請蕭晏上座的,奈何蕭晏就在林青薇的身邊坐下了,安老爺也就汗顔地不怎麽有底氣地也在主位上坐下了。
事後安老爺一邊擦冷汗一邊心想,讓堂堂燕王坐下頭而自己坐上頭,真是膽子肥了活膩歪了。
吉時一到,媒婆便高聲唱喝着,這對新人拜了堂,隻等最後的夫妻對拜以後媒婆那喜氣洋洋的一聲“禮成——”,在場發出祝福的掌聲。
小齊和心如總算是成了一對新婚夫妻。他倆先是往上座的安老爺夫婦敬了茶,再轉過頭來對着蕭晏和林青薇跪下,再敬了一杯茶。
再後來小齊和心如便被送去了洞房。這宅子裏歡天喜地成一片,等到鬧騰下來已将至午時,後廚裏的午宴早已準備得差不多,便流水般地相繼上桌。
午宴時,小齊還精神抖擻地出來陪了一會子酒。平日裏他不苟言笑,随時都是闆着一張臉,但今個到底是不同,處處都透着一股子春風得意,笑得像個小孩子般歡喜。
這也是第一次林青薇看見小齊這麽開心。隻是他這個人又太過老實,酒桌上的人隻管朝他灌酒,他竟也不知道擋,均是來者不拒。
轉了一圈以後,又回到林青薇和蕭晏的這一桌。看得出來,小齊的酒量并不好,此刻面色已是有些發紅,好在神色仍還清醒。
小齊在桌邊坐下後,也無心吃飯,才坐下小片刻便要起身離席。他當然放不下新房中的小嬌娘,他在外頭大吃大喝讓小嬌娘在新房裏餓肚子,這種事他才不要幹。
隻是将将一站起,林青薇便皺了皺眉,道:“等酒醒了再去吧。”
小齊愧疚道:“是。”也是,他這麽着急地去新房,酒氣沖天的,萬一薰到了心如怎麽辦?
安老爺便在一旁哈哈笑道:“今天熱鬧,你又是當新郎官兒的,難免要被大夥灌酒了。你還算挺得住,要一點酒都不會喝的人,鐵定會被灌趴下。一會兒多喝兩碗湯茶就會沒事了。”
小齊道:“讓安老爺笑話了。”
既然他和心如已經成親了,對安老爺本也該是要改口的。隻是好像大家都不介意怎麽稱呼,小齊也不習慣叫安老爺義父,小齊又是蕭晏的人,安老爺就更不好占這個便宜啊。
林青薇讓人送來一碗水,擡手将指尖兩粒藥丸捏碎成粉末,融進了水裏。一碗清水頓時變成了淺褐色的湯茶,林青薇道:“喝下吧。”
看來林青薇也是早有準備。
小齊一絲不苟地端起來喝下,效果卻比任何醒酒茶都要有用。一刻功夫不到,小齊便感覺酒意消退了一大半,他這才離席去了後院。
這桌席酒菜,都是一口地道的川香菜肴,十分的香辣可口。蕭晏時不時往林青薇的碗裏布菜,好像十分了解她,夾給她的菜都是她喜愛吃的。
兩個人沒有過多的交流。蕭晏慢條斯理地吃飯之餘,又不忘照顧林青薇,那舉手投足間的理所當然,好似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林青薇同樣也是慢條斯理地吃,每每蕭晏給她夾菜時,她筷子都頓了頓,然後又繼續。
周遭都是喧嚣的,好像就他們這一桌顯得氛圍有點兒不一樣。安老爺一家以及白果村裏幾位極其年長崇高的長輩,眼神都悄然地往林青薇和蕭晏兩人瞥去,安靜得連飯都忘了扒。
林青薇和蕭晏就好像一對早已成親了的夫妻,兩人之間流露出來的那種默契,是日久天長慢慢磨合積累而來的。
安老爺爲了打破這種過于安靜的局面,故作高聲道:“來來來,大家都不要客氣,快吃快吃!”
到最後一次蕭晏給林青薇夾菜時,林青薇終于放下了筷子,又一次吸引了桌上其他人的注意。
林青薇道:“我吃不下了。”
蕭晏側頭看着她,眸色溫暖而寵溺,他又把菜從她碗底裏夾出來,送到自己嘴裏吃了。
安秋尋抹了抹自己油糟糟的小嘴,感慨道:“真是虐盡天下單身狗啊……”
桌子底下的大黃還配合地汪汪叫了兩聲。
小齊去了後院就沒有再回來。前院裏的賓客們酒足飯飽以後,一些好事的就結伴去鬧洞房了。後院裏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看樣子委實鬧得十分歡快。
林青薇吃飽了飯以後,也去了後院轉了一會兒,遠遠地看見新房門口被一群人簇擁圍堵并不住說着幸福吉祥話,她便隻站在邊上看了看熱鬧。好似伴随着大家的喜慶祝福,上午送心如出門時那股繞轉心間的失落酸澀感已經慢慢被沖淡。
不知不覺間,林青薇唇邊也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以後這裏就是心如跟小齊的家了。宅子裏方方面面都布置得很妥當,絲毫不比村頭林青薇買下的宅子差,夫妻倆在這裏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綽綽有餘。
後安秋尋從新房裏溜了出來,刻意去找到蕭晏,問:“蕭大哥,你是在找我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