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黎澈被挾持在林青薇的手裏,士兵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那頭從花樓追過來的低等士兵更加是無可奈何。
轉眼間杜四和趙六已經到了林青薇身邊,難掩激動道:“公子沒事就好!”
在林青薇的示意下,三人往護城河邊靠攏。
林青薇對黎澈道:“抱歉,除此以外我别無他法,我不能跟你上城樓,更加不可能一直被你們軟禁。”她應該感謝,感謝雲南王給了她一個可以出來的機會,更感謝黎澈一路押送她、走在她身邊。
黎澈還算配合,一直跟着林青薇一步步地往河邊走。
黎澈苦笑道:“我沒想到,當初我給你打的這把簪子,有朝一日你竟會用來抵在我的脖子上。小薇,是不是一旦我們踏出這一步,就永遠不可能回得去了?”
林青薇眉目肅殺,語氣卻平靜道:“是,回不去了。盡管我很想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是不可能。”
“那你離開這裏以後打算去哪兒?”黎澈問,“去大夏的陣營麽?回到蕭晏的身邊?”
“我會回川中。”林青薇道,“既然要打仗,就光明正大地打。我之所以到荊州來,隻是爲了殺雲南大蠱師,除去噬靈蟲的母蠱,好讓大夏的百姓不用再深受其害。至于大夏的軍隊和雲南的軍隊怎麽打,那是你們的事。”也好讓蕭晏不會有太大的負擔。
“回川中……”黎澈有些恍然,回川中也好。
雲南士兵見林青薇要逃,恨恨地湧上前來。可别指望林青薇會客氣,她當即用薄刃往黎澈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卻小心地避開了要害。林青薇對雲南士兵道:“他若是死了,相信你們一個個的都活不了!”
到護城河邊時,林青薇讓杜四和趙六先跳下去,林青薇眯着眼緊盯着那些士兵,又對黎澈道:“雖然我覺得我眼下最好的做法是殺了你再跳下河去。”她的聲音涼薄而冷靜,最終卻是低低道,“但是我做不到。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永遠也不要成爲敵對的兩方。将來,如果我們還是不小心成爲了敵人,那時我會努力殺了你。黎澈,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這些日雖然她是在做人質,但黎澈始終事無巨細地照顧着她。如果她在此時當真能對這個自己曾經無論如何也想要護着的人、自己把他當做親人的人下手,那她得多狠心才能做得到。
她雖然是非分明,可是卻還是沒能狠辣到那種程度。
黎澈依稀落寞地笑道:“小薇,那也是我想要對你說的話。我希望你此次回去,将來不管誰勝誰敗,你都不要再出現。那樣的話,我們就不會是敵人了。你回去的時候,外邊世道亂,你自己要小心。”
林青薇微微一怔。
還不等她有所反應,黎澈卻是擡手将她往後一推。她便跌落進了護城河裏。河水冰涼浸骨,她看見黎澈一身紅衣站在岸邊,衣袂在風中空蕩蕩地飄。
最後河水淹沒了林青薇的視線,連那抹紅衣都再看不見。
後來林青薇才明白了過來。黎澈雖然情傷低,但他智商高得驚人。他本就是專門研究武器機械制造的,對于現代化的戰争定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必然研究過古代的戰争。
早在黎澈用繩子綁住林青薇的雙手時,林青薇微微拱着手方便後來掙脫繩子,那時黎澈就知道了。但他沒有揭穿,他護着林青薇走在前面,他一開始就打算放林青薇逃離。
所以林青薇轉身拿他當要挾,是最無奈也是最好不過的了。
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冰河裏快要被凍僵的魚,連遊弋的動作都變得緩慢而遲鈍。河水的暗流把她往下遊的城外沖,時不時水面被倒下來的屍體給打破平靜,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水中一般,驚起一圈圈血紅色的漣漪。
林青薇便是混在那裏面,滿口都是要命的腥氣。那嘶喊聲充斥在耳邊,好似像水流一樣快要把她淹沒。
她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在流出城門之際,回頭看去。見斑駁的城門搖搖欲墜,天邊紅霞形成一道凄美的風景。入目所見之處,火光四起、浮屍遍地,城門哐地一下破了,勇猛無敵的北夏大軍盡湧而入。
那率軍之人,紫衣輕袍,在風中獵獵飛揚。他有力而修長的手臂舉着北夏戰旗,在風中勃勃生機地翻擺。仿佛他每揮一下,便如狂風卷地,給人無盡氣勢。
有這樣氣勢恢宏的主戰将軍,北夏三軍将士們定當盡心竭力打退敵軍。
殘陽如血、滿地狼藉,仿佛全都成爲他的背景。那一雙清絕無雙的鳳眸裏,承載着冷金色的暮光,還有沉甸甸的殺伐之氣。後來他揚起馬蹄縱馬入城,袍角翻飛,墨發三千。
隻是那抹風景在林青薇眼前也隻是轉瞬即逝。她回了頭,任自己随河流淌,直到下一個被擱淺的地方。
蕭晏不知道她來了這個地方。不知道她在荊州險些喪命,但最終還是成功地殺掉了大蠱師,滅掉了噬靈蟲的母蠱,到現在還成功地得以脫身。
大概大夏将士們的勇猛,是因爲他們再無後顧之憂。對此将士們都以爲是因爲他們找到了噬靈蟲的解藥。
後捷報傳入上京,北夏大軍奪回了荊州要地。
聽到這一消息時,林青薇正躺在山野一戶農家裏養傷。她的肩傷泡了髒污的河水受到感染而惡化,暫時不能趕路回荊州。杜四和趙六兩個人也緊緊跟随在她身邊,經曆了這一番兇險的事情以後,他們都不得不對林青薇肅然起敬。
沒想到一個小女子,竟然能幹出那麽驚天動地的大事。這讓他們身爲男人,都感到自愧不如。
起初林青薇剛從河裏撈起來時,渾身冰涼早已陷入昏迷。是杜四和趙六背着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歇腳之地。這裏已經是被大夏收複回來的領地,因而暫時是安全的,這裏稀疏的百姓也暫時得到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