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黎澈和林青薇的親事,原本定下的黃道吉日還有些天,但老村長的身體等不了那麽久,婚期便安排在三天以後。
這三天裏,村裏但凡能出得上力、幫得上忙的人都紛紛來出力幫忙,布置一番院子和新房。
大約真是喜事臨門,這兩天老村長格外的有精神。看着滿院挂着的紅綢,那叫一個欣慰。
以蕭晏一人之力,好像并不能阻止這場衆望所歸的婚事。但是他始終不信,林青薇是因爲愛上了黎澈才要嫁給他,這場婚事裏面摻雜了許多其他的事。
三天以後,是個晴天。
村裏會打扮一些的女人來到林青薇的房裏,給她披上了大紅色的嫁衣,,梳妝打扮。
那時天色微微發亮。天邊的星辰淡了去,月亮還剩下最後一抹月梢。林青薇坐在模糊的銅鏡前,臉上的神情淡淡,不喜也不悲。
女人們一邊幫她梳頭,一邊言笑晏晏,說村裏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的喜事了。還說,姑娘生得貌美,又膚白細膩,将來生下的小孩一定是一個玲珑剔透的好娃娃。
這村裏的人一向想得有點多。
可是這玩笑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蕭晏站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他想象不出,此刻房間裏的林青薇穿着嫁衣、塗着胭脂是怎樣一副光景。
他不想去想。
他努力追逐,總算找到了她,而今卻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其他的人麽。那種感覺就好像在他心口裏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做了許多對不起的她的事,他可以接受其他無數種懲罰,但是唯獨不能接受這種。
姐姐出嫁,不管是真的還是假裝的,這對于心如來說都是稀奇事一件。她老早就醒了,精神得很,進進出出,給爲林青薇梳妝打扮的女人們端茶送水,勤快得很。
心如站在側面,看着林青薇的側影,吃吃地笑:“姐姐真漂亮。”
出得房門,看着天邊散開的朝霞,金光萬丈的,今天也是一個好天氣。清晨裏,居然沒有霧。心如一側頭,就看見了門口的蕭晏。
心如蓦地覺得蕭晏是很可憐的。難以想象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初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把林青薇的感情和付出踩在腳底下的攝政王。
但是他又不值得可憐。隻要心如一想起當初他帶着水采卿在姐姐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人可惡至極。
心如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對着蕭晏道:“現在看見我姐姐要嫁人了,可嫁的人卻不是你,你高興了嗎?”
蕭晏竟回答道:“你覺得我應該高興嗎?”
心如噎了一噎,道:“我姐姐和黎哥哥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你當然應該高興了呀,我們所有人都爲他們感到高興。”
蕭晏不說話了。
心如又道:“以前我姐姐是喜歡你,她最想嫁的人也是你。可最後不還是你辜負了她麽,既然這樣,你還回來幹什麽呢,我看你和那水采卿也很般配啊,至少一個負心一個做作,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早已經娶了她,在上京當一對神仙眷侶嗎?現在就算你回來也沒有用了,因爲我姐姐已經從你的陰影裏走出來了,她将去喜歡新的人,接受新的生活。我覺得黎哥哥就很好,至少他沒有三心二意,隻對姐姐好。”
林青薇聽着女人們的聊天談話,但好像也隐約間聽到了心如在外面說話。至于說的是些什麽,和誰說,她都聽得不是很清楚。
心如說了這些以後,也沒有固執地等着蕭晏如何回答,她扭頭哼了一聲,就進屋去了。就算這個時候蕭晏想要回答,也晚了吧。她隻覺得,那些話能夠說出口,心裏暢快多了。
有的人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明白自己應該去珍惜,還有意義嗎?
後來天色亮開了,晨光照耀下來。
今個黎澈同樣是穿的紅衣,豔烈似春陽下如火的榴花。這身喜服又和往日他所穿的紅衣不同,寬肩窄腰,雖然樣式老舊了一些,卻更加顯得他沉穩厚重、身若刀裁。
他今天一睜開眼睛伊始,臉上就挂着與往日渾然不同的神采。那種光彩足以點亮身邊的人,喜上眉梢、春風得意。
黎澈心裏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假結婚,也用不着這麽高興吧?啊咧,爲啥他會這麽高興呢?難道是因爲他即将要娶的是個白富美?哎哎哎淡定一定要淡定,這隻是個假結婚,假結婚!就算今天結婚了,等離開這裏他也還是要離婚的嘛,到時候不還是單身漢一個……哎呀不管了,反正他就是很高興,咋的!
他和林青薇同住一個屋檐下,這桃源村裏成親也沒有多大的講究。反正等吉時一到,他就要在衆人的簇擁下來院裏接林青薇,接去前院在衆人的見證下拜堂。但是爲了避免那個姓蕭的當場搶他的媳婦兒,他還是做一手準備比較好。
這回他沒那麽容易放過蕭晏。不怕死的盡管來搶!
後來在村民們的歡呼哄鬧聲中,黎澈滿面紅光地來後院接林青薇了。他那眼角淚痣仿佛也因爲眼裏堆滿的笑意而黯淡了去。黎澈想,大概結婚本身就是一件喜事,他才會這麽高興,後來他才明白,是因爲對象合自己的心意他才會這麽高興。
林青薇在房裏也打扮得差不多了。她緩緩起身,嫁衣逶地,在心如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她便迎着晨光,站在了屋門口。那雙眼睛,如淬滿了陽光的琥珀一般,整個人嬌媚玲珑,極爲美麗動人。
清風吹翻了她額頭上的碎發和绯紅穗子,火烈的嫁衣衣角款款浮動着。
蕭晏站在廊角,靜靜地把她看着。忽然她像是有感應一般,終于肯輕擡眼簾,朝他看來。
隻淡淡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又收回了眼神。
接着黎澈上前來,笑嘻嘻地牽起了她的手,兩人在大家的簇擁下去了前堂。那裏老村長正穿着一身喜慶的衣裳,坐在高堂,雙目炯炯有神地盼着他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