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瞅了瞅黎澈,又瞅了瞅蕭晏,感覺氣氛怪怪的。可是既然是客官的要求,但凡驿站有的他不能不滿足啊。于是夥計灌了一壺醋來,弱弱地放在了蕭晏的面前,再弱弱道:“客官慢用……”
蕭晏受了,坐姿稍傾,隐隐透露着一股閑适,淡淡看了黎澈一眼,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給對面的那位客官來壺醬油吧。”
夥計:“……是。”
林青薇全程置身事外,好像黎澈和蕭晏鬥氣跟她半點兒關系都沒有。她繼續喝她的粥,吃她的肉包子。
黎澈笑道:“哈哈,你喜歡吃醋,不代表老子喜歡吃醬油!我告訴你,我不吃醬油!”
蕭晏聞言又擡起眼皮看他一眼,道:“是麽,我覺得你需要吃點鹹的。”
“你憑什麽這麽覺得?”
“因爲你現在扯淡得慌。”
“……”操,沒想到這厮不僅武功好,還比他能鬼扯。黎澈有種棋逢對手之感,道,“我看你也應該很能吃醋吧,這一壺怕是不夠,需得一壇呢。既然你喜歡吃醋,不如我們來比試比試?”
蕭晏淡然放下手中筷子,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便道:“你想怎麽比?”
黎澈道:“你吃完你那壺醋,我吃完這壺醬油,看看我們誰先吃完,誰先就算誰赢。你要是輸了,再喝一壇子醋,怎麽樣?”
小樣兒,喜歡吃醋是吧,看吃不死你!
蕭晏略作思索,點頭道:“吃吧。”
于是蕭晏取了醋來倒進碟子裏,再夾了包子慢條斯理地蘸着吃。而黎澈就沒有那麽淡定了,這可是在比賽,輸了是要喝一壇子醋的,那還不得被酸死?爲了赢他這一局,黎澈也是拼了,直接倒醬油泡飯,開吃……
心如瞅着黎澈吃那醬油泡飯,就忍不住一口口地喝水,唏噓道:“我看你是鹹(閑)得發慌吧?”
黎澈苦皺着眉道:“我靠,掌櫃的,你們家的醬油都不知道加水的嗎這麽鹹!”
掌櫃的:“這位客官,我們不做那種昧着良心的生意。”
對面蕭晏完全沒有一點比賽的自覺,林青薇不由提醒黎澈道:“你想當大夏第一個被鹹死的人麽?”
很明顯,黎澈被蕭晏捉弄了,偏偏他自個較真起來居然沒發現。
到最後,黎澈好歹是吃下了一壺醬油啊。再看蕭晏,他碟子裏的醋還是那麽多。黎澈便滿口鹹氣地說道:“我赢了,掌櫃的再給他上一壇醋!”
可是等夥計抱上一壇醋來的時候,蕭晏已經吃好了早飯,起身準備離開。黎澈不幹了,道:“喂,你輸了還想走?”
蕭晏回頭:“然後?”
“喝了醋再走。”
蕭晏便不再理會,扭頭就走了。
黎澈炸毛了:“尼瑪的,輸了就走人,沒想到堂堂七尺男兒,也這麽不守信用!你給我回來!”
蕭晏頓了頓身影,回過頭不鹹不淡地看着黎澈,道:“我有說過要和你比麽?吃醋喝醬油,也能拿上來比個輸赢,你是不是傻?醬油吃多了吧你。”
“……”然後黎澈就眼睜睜看着蕭晏上樓了。他真是想砍死他的心都有。可是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居然沒有一點辦法。
本來黎澈隻是想捉弄蕭晏解解昨晚的恨,卻沒想到自己吃了虧。事後他仔細想想,好像蕭晏是沒說過要和他比試的,蕭晏隻說了“吃吧”,是他自己太大意了……他更沒想到的是,他不是争強好勝,他隻是單純面對蕭晏變得好鬥而已。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是爲什麽,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後來的事了。
整個上午,黎澈都在竄上跳下地找水喝。喝了幾壺水他還不能止,肚皮都快要被撐破了的樣子。
後來,還是那位咳嗽的妻子敲了門進來,送上了一些果子,道:“這是我們那裏的碧青果,很解渴的,趕路的時候我們渴了都是吃這個。你拿去吃吧,吃了會好受一點。”
林青薇見這夫人樣貌姣好但臉色裏透着一股病态,神情是溫和善意的,她手裏捧着的包袱裏有幾顆綠油油的果子。
林青薇道:“多謝夫人好意。”她拿了過來,給黎澈吃。黎澈吃了一個,果真又脆又甜,仿佛能把胸中那股鹹燥之氣給壓下去。
夫人道:“姑娘不必客氣,清早的時候我因爲咳疾,吵擾了大家,我才覺得過意不去呢。”
反正在驿站裏也沒事可做,下午的時候林青薇便請了夫人進房,給她診脈了一番。得知這位夫人的咳疾确實有些嚴重,根深蒂固、由來已久。林青薇眼下沒有足夠的藥材,便寫下一張藥方,讓夫妻兩個到了城裏再去抓藥,需得慢慢調理。
林青薇才得知,夫妻倆本也是進城治病的。怎想半路上就逢了大雨,這一淋雨耽擱了,夫人的病情就更加嚴重了。
隻等天晴之時,繼續趕路去城裏治病。
這雨持續了三五天,也慢慢地消停了下來。傍晚的時候,雨徹底停了,清風把籠罩着的濕氣漸漸吹散,天邊隐約有霞光出現。
客棧裏除了林青薇和那對夫妻的馬車以外,還有另外兩輛馬車,客人也在這民驿裏住宿。
當天晚上,林青薇邀夫人進房,略施針灸以後,便道:“明日夫人便能啓程趕往城裏,我有個不情之請。”
夫人道:“姑娘幫了我許多,幸虧姑娘施以援手,我咳疾才不那麽厲害了。姑娘有什麽就說吧。”
林青薇走到床邊,隻掀開窗扉少許,看了看内院裏的幾輛馬車,淡淡笑道:“我想與夫人換一輛馬車,可行?”
蕭晏雖然就住在林青薇的對面,兩間房中間隔着的便是下面的内院。林青薇卻從不開窗與他有過任何交流和互動。他不得不随時注意着内院裏的動靜,夜裏一向淺眠而警覺,怕的就是雨過天晴以後林青薇會偷偷背着他離開。
果不其然,黎明時分,天還不亮,内院裏就響起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