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随手擒着銀針,飛快地撚過他心脈大穴,隻可惜她随身隻帶了兩根銀針,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她的藥箱沒在手邊,她沒有辦法救治眼前這個瀕臨死亡的人!
身爲大夫醫生,她怎麽可以沒有這些東西!
生平第一次,林青薇頗爲懊惱,爲什麽手邊沒有藥箱和一切她需要的醫用器具!
她沒有想到,姜慕會比他們還要早一步來。他渾身泥濘混雜着血迹,在來的時候一定非常焦急匆忙,所以才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她也一早就知道,姜慕并不是不喜歡白以念,他喜歡的,從他的眼睛和神情就看得出來,他非常喜歡那個莽撞率真的年輕姑娘。他之所以拒絕,一定有許多不能與人道的理由。
但是她還是選擇了忽視。他們所有人都覺得,讓白以念把姜慕徹底忘個幹淨,是一件好事。
可是如今林青薇忽然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一件好事,這個清高的教書先生爲什麽會躺在這裏,爲什麽會渾身傷痕,又爲什麽會爲了救白以念,而自己命都不要了!
“姜先生……”林青薇瞠了瞠眼,一邊實施簡單的救助,一邊輕聲喚他,試圖不要讓他失去意識。
姜慕咳了兩聲,他終究是怕失禮,擡手捂住了嘴唇。那刺目的鮮血順着他白皙的手指縫流淌了出來,觸目驚心。
林青薇怔怔地看着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她眼神接觸到自己手上的手镯時,蓦然想起來,對了,她手镯裏還藏有救急用的護心丸。連忙打開手镯,取出幾顆藥丸,把姜慕扶起來,讓他咽下護心丸。
姜慕也确實咽下了,他想他就是還能支撐片刻也是好的。
可是當林青薇手臂扶起他的後腦時,整個人呆住。姜慕的後腦腦骨都已經碎了……那裏軟呼一片……
也不知是林青薇的藥和簡單救助起了一些作用,還是回光返照,讓姜慕短暫地恢複了一些精神,充血的眼眸裏漸漸亮了一些神采。
他閉了閉眼道:“有人來了就好,她沒事吧?”
林青薇不知該說什麽,她也亂得說不出話來。白以念面色正常,呼吸也均勻,看起來并沒有生命危險,或許隻是中了迷藥。姜慕擔心她,還不如擔心自己。
可是姜慕不罷休,又問:“你幫我看看,她有沒有事?”
林青薇把他的身體移了移,扶起來靠在床邊,道:“你自己看。”
姜慕顫着沾滿鮮血的手指湊到白以念的鼻端,感受了一下,放心道:“隻是睡着了,不過睡着了也好……”
“你爲什麽……”
“林姑娘,幫我一個忙。”姜慕眼前的林青薇時而模糊時而清楚。
林青薇道:“我并不能幫你什麽忙,你也看見了,我和我的同伴,都隻會給你們幫倒忙。你既然喜歡她,就等她醒了,自己跟她說,我不幫你。”她看見了他笑,蓦然間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她紅了眼眶,聽姜慕道:“她若醒來,發現我不再在書院裏教書了,麻煩你告訴她,我走了,不打算再回來。”
如果一開始,林青薇不去武斷地勸白以念放下,他們所有人不去費盡心思讓白以念對姜慕死心,而是鼓勵她勇敢地去追逐姜慕,姜慕是否就會沖破心中的阻礙,和她在一起?
那樣的話,是否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林青薇酸澀難受得不知該怎麽好,她不是個輕易會爲過客牽動情緒的人,但是親身經曆過生離死别的人,才會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痛。
她以她的經曆,過早地下了論斷。以爲姜慕是個薄情寡性的男子,和她曾遇到的那個一樣似是而非,以爲他并不能給白以念幸福。
或許他不能給白以念幸福,但是他卻可以去爲了白以念死。
這樣的人,快樂是别人的,孤獨才是自己的。
林青薇寂然道:“那她要堅持等你怎麽辦?我不太會勸,反而弄巧成拙。”
“你就說,我跟别的姑娘走了,始終我都很……厭煩她……”姜慕說得很輕,像夢一樣。
“姜先生!”
興許,是房間裏的血腥氣太濃,攪得白以念睡夢中也惶惶不安。她動了動眉頭,一邊搖着頭一邊呓念,“姜先生……先生……姜慕……”
姜慕聽不到林青薇叫他,可他卻聽得到白以念叫他。他緩緩垂下的眼皮,又艱難地撐開來。那氣息若有若無,卻堅持着不甘心就這麽斷了。
林青薇無能爲力,她縱使醫術高明,也救不了姜慕。那種無力感充斥着她,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悲劇發生,最終悄然落幕。
白以念情緒極其不穩,她最終緩緩睜開了眼。眼裏如潮般濕潤,但是她中了很強悍的蒙汗藥,即使睜開了眼,眼下整個人也十分不清醒。眼前的光與影模模糊糊,感覺天與地都在旋轉,不知身在何處。
她覺得自己是病了,可能受了寒,有些燒,所以才神志不清。但是她此時覺得無助極了,一個人躺在床上,動也動不得,身邊也沒有人關心。
眼淚順着眼角流下,她自言自語道:“姜慕……我等了你這麽久……你什麽時候才來看我?你不是說……要我在這裏等你的麽,你不來,我就會一直等下去……”
林青薇微微一怔,看着床上胡亂呓念的白以念,原來是這樣,她才會無知無畏地跑到這寺廟裏來?
林青薇收起心中萬般複雜的情緒,對姜慕道,“我說的她可能不信,你還是親口跟她說吧。”
白以念聽到了床邊的說話聲,努力想要撐着身體看一眼,可是她渾身都沒有力氣。她艱難地側過頭來,就在那模糊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時,忽然間眼前又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
姜慕擡手,遮住了白以念的雙眼。那指尖血,落在她冰涼的臉龐上,合着眼淚一起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