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了,她以爲她真的要強迫自己忘了姜慕。所有人都覺得她年輕,可能隻是一時的仰慕,等到她長大了遇到更多更好的男子了,就不會再這麽想了。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麽的喜歡他。
信是姜慕寫來的,約她在山裏寺中見面。琨城外有一處靈雲寺,靈雲寺是個小寺,山中隻有幾個和尚吃齋念佛常年置身世外,伴随着青燈古佛。因着這些日城裏不得安甯,前往寺廟裏拜神求佛的香客甚少,寺裏也就甚爲冷清,正好是見面的好場所。
白以念眼下全被收到姜慕的信所帶來的欣喜充斥着,壓根不去想此時外面是多麽危險。好像所有的危險都與她沒有關系,她隻有一個目标,那便是去靈雲寺,和姜慕見面。她想把她所有的心情、好的壞的全部告訴他。
自己就是喜歡他,喜歡了這幾年。任性也好,執着也好,若是不全部說清楚,可能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盡管,也有可能,姜慕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可她還是得去。
婆子攔不住她,她硬要從後門出去,并讓婆子給她備好馬車停在後門處。婆子勸道:“小姐,老爺說了,您不能出府的呀,要是出了什麽事……”
白以念打斷道:“寺廟裏能出什麽事?出事也是在城裏出吧,城外才相對安全些呢,你不要勸了,我是一定要去的,姜慕先生正在那裏等我!”她打開門,轉身對婆子道,“還有,這件事你不能告訴我爺爺,誰都不要說知道了嗎?”
白以念拿出一個小姐的架勢,對婆子連唬帶吓的,婆子隻好怯怯點了頭。白以念便鑽進馬車裏,讓車夫駕車給離開了。
那車夫穿的一身普通麻衣,坐在馬車前面,一手挽着缰繩,一手拿着馬鞭,三十上下的模樣,中等身材,皮膚黝黑。
待馬車才一往前駛去,婆子望着那馬車,眼淚就簌簌落了下來。她一邊愧疚一邊哆嗦道:“小姐,你自會吉人天相的,老奴也是沒有辦法……”
這時從牆角那邊轉出一個人影,是個幹瘦的男子,看着馬車離去的地方,道:“娘,你真把白家小姐诓出城去了?”
婆子一瞪那男子,便發瘋似的對他撕打起來:“都是你!都是你個不争氣的東西!誰讓你去賭錢的!誰讓你去惹上那個惡人的!”
那幹瘦男子起初應受着,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便還嘴道:“還不是怪白家,把我趕了出來,我沒有事做!這能怪的了我嗎?要是我們不這麽做,他就會殺了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人什麽事幹不出來,你别打了!”說着便不耐煩地推了婆子一把,把婆子推到牆邊,“橫豎已經這樣了,這件事就你我知道,隻要你我不往外說,便誰也不知道是我們幹的。要怪隻怪那個千金大小姐太好騙,自己巴巴兒地趕着去上當。”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目露惡色,“呸,真是過慣了好日子的小東西,她不着道兒誰着道兒!”
正當這時,對面的門打開了。
姜慕站在那幹瘦男子的身後,臉色極差,唇色也微微發白。他冷不防地問:“到底是誰帶走了她,要把她帶到哪兒去?”他在門後聽得清清楚楚,聽得渾身膽寒。
那幹瘦男子起初吓了一跳,待回過身來,看見自個面前站了一個陌生人。書院那種地方幹瘦男子哪裏去過,自然不認識姜慕,更不曉得他就是白以念心心念念之人。
男子嫌惡地揮揮手道:“白家的事兒,關你什麽事兒!你少摻和!”
姜慕這些年來性情溫和,從不與人争論,也沒惹到任何一個人。他不是沒有脾氣,這樣的人一發起脾氣來往往是很可怕的。他一手拽住了幹瘦男子,道:“我再問你一次,她去哪兒了?”
幹瘦男子見他如此糾纏,捏着拳頭動手就要揍。姜慕是個書生,他雖比幹瘦男子要高一點,但到底沒做過打架這種粗魯的事,當即就被那男子揍了一拳,往後退了兩步。
幹瘦男子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人來,心中還是有些恐懼會東窗事發,便恐吓道:“我勸你少管!你要是敢說出去,信不信我揍死你!”
姜慕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沁出殷殷血迹。他看着指端的鮮紅,下一刻抿了抿唇,竟撲上去和幹瘦男子直接打了起來。
他氣度全無,哪裏像個教書的先生。又哪裏像往常淡然甯靜的樣子。他簡直就像一條發了瘋的見人就撲咬的野狗。
幹瘦男子招架不住,被他摁壓在地,吃了虧,被姜慕或打或咬得嗷嗷直叫。姜慕眼神可怕,低低沉沉道:“告訴我,你們到底把她騙去了哪裏?!不然今日,要麽我打死你,要麽我被你打死,但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定會去報官,告知白老爺,讓你得不償失!”
婆子在旁也是看得心驚肉跳的,早已忘記了哭,她忽然道:“靈雲寺!她去了靈雲寺!那人寫了一封信,讓我交給小姐,小姐看後欣喜若狂,說是姜先生在寺裏等着她!我沒想到,小姐竟如此輕信了那人話。”
姜先生。
是他嗎?
可是姜慕根本沒有去寺廟裏,更沒有寫過任何信約白以念見面。那真正寫信的那人到底是誰?
是不是正因爲白以念以爲給她寫信的人是自己,所以什麽都不去想,便固執莽撞地跑去約定的地點?
她是因爲沒有戒心,還是單單對他沒有戒心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姜慕像是被一柄尖銳的錐子給狠狠刺入心髒,疼得他直抽氣。
那個傻姑娘。
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站起來便扭頭狂跑。那往日整齊素潔的青衣因爲剛剛打了一架,而顯得淩亂狼狽。他顧不上自己,一頭拼盡力氣往城外跑。
幹瘦男子被揍得不少,也疼得直抽氣,呸道:“你爲什麽要告訴他!這樣我們不就暴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