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裏每雇傭一輛馬車,都是會有記錄的。而且車夫駕着馬車,會長時間和林青薇和心如待在一起,對她們的長相定然是有印象的。如此想要找下去,也不是太難。
蕭晏回到王府,去到飼養信鴿的園子,在鴿群中找到了陽春。陽春看起來還很精神,眼珠子咕噜噜地轉動,歪頭斜腦的。
蕭晏對它吹了哨子,它便振翅飛起來,停留在蕭晏的手臂上。它定然能夠找到白雪的吧,隻要找到了白雪,就能找到林青薇。
陽春白雪的腳上,被林青薇植入了蠱蟲。若是林青薇斬斷了其中的羁絆,一隻蠱蟲死了另外一隻也一定會死,到時鴿子也不會安然無恙。
可眼下陽春好好的,蕭晏便安心了大半。
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小齊帶着消息回來了。他在車行找到了林青薇雇傭過馬車的蹤迹,據那車夫透露,他曾帶着林青薇和心如出城往西南的方向行去。到了一個叫琨城的地方便折返了回來。
蕭晏連夜收拾,帶着小齊便要啓程。
王府裏華燈初上。偌大的府邸卻沒有幾個人。
但是水采卿依然還住在這府上。盡管蕭晏不會見她,她卻時時刻刻都在打聽着蕭晏的行蹤,比如蕭晏什麽時候歸家了,什麽時候又出去了。
她每一次都不放棄趁蕭晏回來的時候去找他,盡管每一次都被小齊無情地攔在了外面,不見其人。
這天晚上水采卿聽說蕭晏回來了又要走,急急忙忙地從後院跑到了前廳,在蕭晏走出王府大門之前終于把他攔住。
朦胧的燈火映照在水采卿絕美的臉上。她看着眼前好久不見的男子,男子神情冷漠得對她好似陌生人一般,心裏就剜地一樣疼痛。水采卿深吸一口氣,還不及說話,眼淚冷不防就落了下來,卻還強裝笑顔道:“晏,好不容易回來了,這麽晚了又是要到哪裏去呢?”
蕭晏竟也不吝與她說話,冷清地垂眼看着她道:“本王要離京。你若無事,便好好留在王府裏,起碼吃穿不愁。”
水采卿問:“那你出京是要到哪裏去呢?你什麽時候回來?”
蕭晏道:“歸期不定,可能數月,可能數載,可能不會回來。”但是他把王府留給了水采卿,總算是給了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她可以把王府當成是她的家随意支配,她也可以是王府裏的主人将王府下人随意差遣。如此也免去了她一生的孤苦無依、颠沛流離。
水采卿聞言臉色卻是煞白,顫抖着唇道:“怎麽……一去要這麽久麽?是不是皇上又安排了你什麽要緊的事去做呢?真要去這麽久的話,你帶上我一起去好不好呢?”
蕭晏道:“沒有什麽要緊事去做,隻不過是去找林青薇。”
林青薇這個名字,水采卿已經很久沒聽到了。她以爲這個名字連同這個人,從今往後都會在她的生命裏消失。雖然蕭晏眼下對她冷冰冰的,可是日久天長以後,他總會想起自己的好來。
沒想到,蕭晏卻還不死心。
水采卿在聽到這個名字以後,腦中像是被一枚炸藥投擲似的,将她的思緒炸得一片空白。她喃喃地道:“林青薇……不是已經死了麽?”
蕭晏看着她,面無表情道:“她死了你很開心?隻是她沒死,隻怕你也無法如願了。”
水采卿張了張口,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蕭晏已經沒有任何想要交代的了,在她愣神間轉身就走。
可是她卻本能地伸手就把他的袍角抓住。回過神時道:“你爲什麽還要去找她?你不是已經選擇了我麽,既然知道她沒死,知道她好好活在某個地方不就夠了麽,爲什麽還要去找她?”
所有人都是這麽希望的。就連他自己,以前也是這麽希望的。
可是在以爲她徹底走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不能。
大概,這就是執念。憑着這股執念,他不知道他将要去的是什麽地方,他隻知道隻要她在哪裏,他就去哪裏。
把以前所欠下的,所辜負的,都補回去。
見蕭晏不說話,水采卿又道:“你明明選擇了我啊,就算你去找她,她也是恨你的,她也是不會原諒你的。你爲什麽還要去?”
是啊,大概清醒的人都知道,這一切是無法挽回的,而她終将也是不能夠原諒自己的。爲什麽還要有這樣的執念?
隻要他肯放下執念,往後一生,他也可能活得平平靜靜。
隻不過是把自己的心丢在了一個不知所蹤的人身上了而已。
這樣想着,蕭晏對水采卿道:“你問本王爲什麽,因爲本王愛她。前半生,本王無愧于先帝和恩師,”他眼梢落在水采卿的身上,“也算對你仁至義盡。後半生,本王隻求無愧于自心。既然本王愛她,爲何不去找她?”
小齊在旁聽得默然,而震驚。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承認,他愛上了一個人。
不知遠在何方的林青薇,可能聽得見?
水采卿顫了顫水眸,往後踉跄了兩步。她紅着眼睛道:“你答應了我父親要照顧我一生,我以爲我這一生,是能夠和你在一起的,最終夫妻和睦、相敬如賓。可是爲什麽……”
“是的,如果沒有她,”蕭晏道,“本王可能最終會娶你爲妻,一輩子過平靜的生活。你隻活在本王的生活裏,不曾活在本王的心裏。如此,你不妨再更恨她一些。因爲如果還有下一次,讓本王在生離死别當中做選擇,本王所選擇的那個人,絕對不會再是你。”
水采卿慘白地笑着流淚,道:“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麽無情和決絕嗎?可是你明明答應過我,你會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