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便吩咐宮女道:“把燃香熄了,開窗通風。”
這燃香,女子素來是最愛的。點在房間裏,不僅聞起來香,久而久之,身上便也帶着一股自然的香氣。隻是而今水采卿病中也不忘熏了香以便讓蕭晏聞起來舒服一些,眼下聽林青薇這麽說,宮女隻好拿了涼水把香爐裏的燃香給澆熄了,再開窗通風。
頓時清風流進,多多少少帶來一些清爽的感覺。
在心如的幫助下,林青薇花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來刺激水采卿身上的穴位。
這要根治水采卿的哮喘之症,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能一蹴而就。林青薇分了三個療程來治,她之前便配制的藥物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先行放上一瓶藥,道:“這藥每次三顆,一日三次,飯後放在湯藥裏融化了一并服用效果更佳。”說着就拿筆刷刷刷地寫下一張藥方,揚手甩給蕭晏,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卻不失淩亂,要是一般人還真認不出來。林青薇看也不看蕭晏一眼,淡淡道:“這是新藥方,去太醫院抓藥,按次煎服即可。”那頭心如已經開始收拾藥箱,小小的身體背起藥箱來卻十分沉穩,林青薇已然起身,“以後我每兩日過來給水姑娘施一次針,水姑娘有什麽症狀,及時通知我就行。這便不打擾二位了,告辭。”
蕭晏看着林青薇的背影,對門外的小齊道:“送林姑娘出去。”
勘勘走出門口,就見小齊不知何時已然安靜地守在那裏。林青薇擡腳踏了出去,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目不斜視地看着腳下的路,淡淡道:“送就不必了,我可擔待不起。”
小齊愣了愣,還是堅持聽從主子的命令要送她和心如。心如回頭冷冷看他一眼,道:“你沒聽見嗎,姐姐說不用你送了,我們擔待不起。”
小齊住了腳步,形容有些無奈。
這玉淩殿終歸還在是旭陽宮裏。蕭瑾住在旭陽宮,難免就會碰到。隻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林青薇一出了玉淩殿便在花園裏偶遇了蕭瑾。
實則蕭瑾是故意在等她的,正坐在石桌邊,大理石桌面上放着茶果和點心。
林青薇本想要繞路走的,不想公公已經眼尖地小跑了過來,道:“林姑娘,皇上想請您過去喝杯茶呢。”
林青薇腳下頓了頓,擡了擡眼往那柳樹下的石桌方向看去,見蕭瑾穿的一身便服,正獨自坐在桌邊,素白的手撚着一杯茶。頭頂柳絮飄飄,襯得公子溫潤如玉。
林青薇看了看心如,道:“你在這裏歇一下,我去去就來。”
心如隻好巴巴兒地點了點頭。
林青薇遂跟着公公一起過去了,走到花園裏,林青薇正要行禮,蕭瑾轉過頭來,看着她道:“你不必多禮。”他看向林青薇時的笑容,總是帶着淡淡的落寞的。
明明那麽愛她,卻又不得不親手送走她,唯有眼睜睜地看着她越走越遠。那種感覺,蕭瑾即使心中痛着,而今也能自如地控制,面上笑得雲淡風輕、溫柔閑适。
起碼到最後,蕭晏不也同樣沒能得到她不是嗎。
他有時候對蕭晏既怨又恨,恨不能自己變成蕭晏,如此就能得到林青薇的愛。蕭晏到底是怎麽了,到底被什麽蒙蔽了,竟看不到眼前應該珍惜的人嗎?
大概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眼前的女子不屬于任何人,那樣也好。
林青薇本要說出口的“參見皇上”之類的話,被蕭瑾一句輕描淡寫的“不必多禮”給哽在了喉嚨裏。蕭瑾又道:“青薇,坐吧。”
林青薇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蕭瑾便問:“朕知道你才從玉淩殿出來,可是剛剛看過了水姑娘的病?”
林青薇道:“并不是什麽疑難雜症,隻要稍加調理便很難再犯病。我收了攝政王的診金,給她看看也無妨。”
蕭瑾點點頭,道:“診金的事朕也知道一些,皇叔也向朕求了聖旨,說是你治療水姑娘的條件。如今,你總算得償所願,恢複了自由身了。”
林青薇淡笑道:“多謝皇上的成全。”
蕭瑾深深地看着她,問:“你爲什麽自己不來?你若是開口,朕也一定會答應你的,這是我們一早就說好的不是嗎?”
林青薇淡淡道:“是說好的,隻是能少些傷感便少些麽,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皇上一道聖旨就能解決的事情,還有什麽值得親自跟皇上說的呢。”
蕭瑾道:“你是怕朕難過?”
林青薇道:“不,我隻是怕麻煩。”
蕭瑾呡了一口茶,溫溫笑了。他看着眼前柳條漂浮,道:“以後,不管你去了哪裏,能請你讓朕都能找得到你好嗎?青薇你放心,朕不會去打擾你,朕隻是想知道你過得是不是好。”
林青薇眯着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是真有心找,又哪裏有我躲藏之處?皇上放心,我不會躲。”
“那便好。”
林青薇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民女先告辭了。”
蕭瑾的眼神透着哀涼。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越來越遠了。這本不是他想要,卻是她自己非要把距離畫得這麽遠。
蕭瑾點頭道:“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林青薇行了一個禮,便轉身走了。她和心如一起離開了旭陽宮。蕭瑾一直看着她嬌嫩的身影在林間穿梭,最終徹底掩映在花園的綠意當中,消失不見。
林青薇和心如将将走到二重門,迎面就見惜妃款款往這邊走來。她身邊的宮女已經換了個個兒,看起來是個安分守己又機靈有眼見的。
惜妃走近以後,林青薇垂了垂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惜妃眼神幾經變幻,最終還是微微歎息。
想起不久前,她才和林青薇打開天窗說亮話,沒想到這才過去了多久,攝政王回宮了,身邊卻有着其他的女子。攝政王竟還要林青薇每日出入,爲他心愛的女子治病,這對于林青薇來說,又是什麽樣的感受呢。
林青薇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情緒不會輕易流露在臉上。就連惜妃也看不出什麽痕迹了,也就不知道她心裏到底是何滋味。但總歸,不會是好受的。
惜妃道:“好些天不見,昭儀……姑娘好像消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