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勾唇道:“委屈?我可沒覺得你有什麽委屈。當初郡守那赈災救命的災銀大把大把地往你身上撒的時候,怎的沒覺得你有何委屈?我看紅菱姐姐倒是受用得很麽。”
紅菱隻是垂淚,不說話。
林青薇眯了眯眼,眼裏乍然溢出些清冷之色,又道:“如今,你知道攝政王會從這個地方經過,半途喬裝成良家婦女的模樣在此攔截,又是爲的何?莫不是以爲憑你的姿色,再憐你柔弱孤苦,攝政王會半途帶上你回京?将來進了王府爲妾,也好過在這裏遭人唾棄?”
紅菱冷不防擡眼,撞進林青薇的眼神裏。林青薇的眼神清透微寒,卻看穿了她的一切。在她面前的明明是個嬌小的小姑娘,而她混迹風塵多年,對男人的心思了如指掌,而眼下她卻被林青薇這個小姑娘剝得幹幹淨淨。
她的心思也被林青薇猜得準準确确。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如果今天紅菱沒有主動往眼前湊,林青薇絕對不會爲難她。如果紅菱沒有試圖勾引蕭晏的想法,她也絕對不會拆穿她。
壞就壞在紅菱想動的是林青薇的男人。既然如此,還跟她客氣什麽呢。
整個過程,蕭晏也沒有表現出丁點有興趣的樣子,不管那紅菱生得多麽美豔,他自始至終都不曾看她一眼。
要是蕭晏哪怕看了紅菱一眼,紅菱也會有無上的動力和勇氣。而眼下,她就是在自取其辱。
不得不否認,她今日得以見過當朝的攝政王一面,果真如傳說中的一樣高貴清冷,五官生得十分英俊,那半垂着的狹長的鳳眼,若是擡起來,不知該有如何的風華絕代。
隻可惜,她是看不見了。
紅菱被林青薇說得無地自容,将将一回到荊州城,她就被林青薇放下了馬車。這紅菱後來怎麽樣,倒是不得而知。
很久以後,林青薇隻偶然的機會得知,明明有許多條路可以選擇,最終那紅菱還是選擇了做回老本行,淪落風塵整日賣笑。金陵樓雖然沒有了,但紅菱委身去了别家的青樓,做了青樓裏的紅牌姑娘,隻要男客願意往她身上撒錢,她便願意主動獻上自己。
紅菱走後,馬車裏仍還殘留着一股紅菱身上的甜膩的香氣。林青薇撈了撈簾子換了下空氣。她和蕭晏的交流,從山坡上下來以後就變得有些少,反而多了些沉悶。
林青薇看得出來,蕭晏有心事。
隻是他不願說,她也就不多問了。
忽而蕭晏睜開了眼睛,道:“你如何與金陵樓的樓主聯系在了一起?”
林青薇撇開頭,看着窗外,道:“偶然的機會,進了金陵樓,得以冒充紅菱的身份接近郡守。”
“偶然的機會?”蕭晏拔高了尾音,不辨喜怒。
林青薇斜睨着他,對眼前的沉悶總有些負氣地說道:“過程很重要嗎,不是說了效果好就是了嗎。”
蕭晏卻沒再多說什麽,反而将那種沉悶發揮到了極緻。
到了郡守府以後,兩人就各自回去休息了。接下來林青薇也沒再出房門,膳食都是在房間裏用的。
上京,皇宮裏。
上京這個冬天,也是綿延的大雪覆蓋。開年以後,朝中諸事按部就班,沉甸甸堆積在宮牆琉璃瓦上的積雪也慢慢地融化了,順着瓦槽屋檐流淌下來。整個皇宮都透着濕潤潤的氣息。
好像沒有了林青薇在,宮裏倒是消停了下來。太後整日在坤和宮裏甚少出來走動,隻是每日有那麽多妃嫔前去給她請安,遇到一些沒有眼見和背景地位的,免不了被她刁難一番。而長衍宮裏,這麽久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心如住在長衍宮内,每天都渴盼着林青薇早點回去,她顯得十分的清閑寂寞。除了照顧好藥園子,也在努力地學習相關的醫理知識。小齊時常會過來陪陪她。
小齊收到了消息,攝政王安然無恙,而林青薇也和攝政王在一起,這讓心如總算放了放心。
再看看旭陽宮裏的蕭瑾,平時甚少去禦書房,因天氣寒冷,從旭陽宮往返禦書房格外麻煩,便将政務都搬來旭陽宮處理。
而惜妃常伴他左右。
蕭瑾如今沉穩了許多,惜妃又是個極其懂分寸的。隻要蕭瑾在忙碌,惜妃絕不會靠近半步、打擾半分。而那些有關朝廷的折子奏章,她也從來不會碰。
當初一朝醒來,蕭瑾滿心歡喜,以爲終于可以得到心心念念的人時,卻發現枕邊人是惜妃,不可謂不生氣。可那既然是林青薇所選擇的路,放林青薇離開同樣也是他選擇的路,他有什麽資格生氣呢?
大約是第一次和自己過夜的女人是惜妃,而惜妃又尤其的善解人意,蕭瑾和她比和後宮的其他妃嫔要相熟一些。這一點在其他妃嫔看來,則是惜妃獨受恩寵。
除了惜妃,蕭瑾偶爾也去其他妃嫔那裏宿夜,但次數都是極少的。而今男女之事他也徹底摸清了門道,多數時候都是招惜妃侍寝的。
眼下,寝宮裏的暖爐正燃燒得旺。年初也沒有什麽特别繁忙的事情要處理,蕭晏在寝宮裏悠閑地翻着書,但他看得卻少。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就走神了,總會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以前這寝宮裏的光景,時時有林青薇陪伴,有皇叔的從旁指導,還有三個人一起圍着一張膳桌用膳。
那些美好的記憶隻能留在他的腦海裏,而現實中卻在一點點地離停他遠去。大約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樣的事了。他一直爲自己的雙腿天生殘疾而苦惱不已,那些日子裏每天都在迫不及待想要站起來。而今他是站起來了,但有些人他卻失去了。
現在想想,在治病的日子裏,才是他最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