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倏地睜開眼睛,撐着身體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屋子裏的床上。床上厚實暖和,屋子裏的擺設卻十分簡便陳舊,似普通的農家小戶一樣。
但林青薇還是暗暗提高了警惕,蕭晏在什麽地方,她又爲什麽會在這裏,不排除有被蕭弈抓到的可能。
若真是被抓到了,那脫身還有點麻煩。況且她給下的蠱無非是雲南的蠱,拖不了多久的時間。若是蕭弈去找雲南的蠱師解蠱,那她和蕭晏就麻煩了。
将将這樣一想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緊接着便有人推門而入。林青薇定睛一看來人,見其身材纖細幹瘦,皮膚呈常年奔波在外的小麥色,頭發在發頂紮了一個髻,手裏正端着一碗東西。
雖然她穿的是再普通不過的麻布衫,可林青薇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有點眼熟的女人。
她見林青薇正審視着自己,便道:“你總算是醒了。”
聲音略有些粗粝沙啞。林青薇聽起來卻是耳熟的,待她走近以後,細細看了她兩眼,恍然認出了人來,一顆心也跟着往肚子裏落了落,道:“你是顧明鳳。”
顧明鳳把湯碗放在床頭,裏面是碗淺褐色的湯藥,道:“難爲娘娘還記得我。這是驅寒的藥,娘娘快喝了吧。”
林青薇聞了聞,是一般的驅寒草藥,便喝了下去,道:“出門在外,你不要叫我娘娘,喚我名字即可。”
大約是顧明鳳覺得,喚她名字一時有些喚不出口,便道:“我喚你姑娘吧。”
“可是攝政王帶你出京的?”林青薇不在稱呼這件事上糾結,已是默認了。
顧明鳳點點頭,道:“我對這一帶的地勢比較熟悉,對攝政王有所幫助。”
“那他現在人呢?”
“姑娘不必擔心,攝政王如今也回來了,正在房裏休息。隻是……他傷勢比較重,我已請了大夫來,剛給他處理完傷勢。”
“我去看一看。”林青薇一聽,立刻覺得自己渾身疼痛已算不得什麽,那痛感在聽到蕭晏的情況後消了一大半。但她四下看了看,不由問向顧明鳳,“你可有撿到我的包袱?”
“那是姑娘的包袱?”顧明鳳道,“我還以爲那是王爺拿到的,便暫擱在王爺房裏了。”
林青薇披衣起身,打開屋門。隻見這是一個十分簡便的院子,院子裏有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樹,地上還有稀稀疏疏的雜草,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蕭晏的房間也在這院裏,門前放着一隻藥爐,爐子上正噗嗤噗嗤地煲着一鍋藥,那苦澀的藥味飄散到整個院子裏,仿佛要把呼吸的空氣也染得苦澀。
林青薇腳步還有些虛浮,進房一看,見蕭晏果真安靜地躺在床上。她坐到蕭晏的床邊,見他神情安靜,平日裏這麽警惕的一個大男人,而今卻一點清醒的意識都沒有。
蕭晏膚色蒼白,英俊的輪廓被窗邊的天色微微淬亮,那清淡的光澤流轉于他的眉目之間,繞過峰巒鼻梁,仿佛在他的鼻尖上盤旋着跳舞。
林青薇靜靜地看了他許久。連日來的思念,夾雜着風雪,如今總算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地看他。
隻是,見他身上包紮的繃帶,她的心卻是揪着的。林青薇對顧明鳳道:“去把爐子搬進屋子裏來,稍稍暖和一點。”她抓着他的手,他的手亦是冰冰涼的。
顧明鳳眼神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似乎明白了什麽,不多說,也不多問,去外面把爐子搬進來。随後林青薇拿出包袱裏的藥,先給蕭晏喂下兩顆。她見蕭晏的傷已經上過藥了,也不好重新拆開,便等着下次換藥時再給他另行配藥。同時,林青薇聞到藥罐子裏的藥氣就知道大夫用了哪些藥材,便重新寫下一張藥方子,交給顧明鳳讓她去城裏多抓幾味藥。
這一天一夜蕭晏都處于昏迷,林青薇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半夜裏蕭晏發燒,她便要爲他施針降熱,用熱水擦他的身體,可他身上又添了許多傷痕,汲了熱水的毛巾卻不知該往何處下手。
幸好林青薇有自帶藥物以備不時之需,眼下真真是派上了用場。吃了她配的藥,待到傷口愈合之際,她便用自制的藥膏給他擦傷處,再加上蕭晏本身身體底子好,恢複能力自然強,兩三天便緩了過來。
林青薇看見他身上還有新添的傷痕,約摸是到了南疆來以後才受的傷。有兩道疤痕十分醒目,想必當時頗爲嚴重,竟不知他是如何挺過來的。
蕭晏已經清醒了,林青薇是他的大夫,他這兩日便極其聽話,乖乖地躺在床上。
林青薇給他抹藥時,指法輕柔,他渾身都有一股涼爽的感覺,傷口已經沒有什麽痛意了。
蕭晏問:“你爲什麽要到這裏來?”
林青薇低低道:“除了擔心你,還能是因爲什麽?你倒好,沒心沒肺的,竟撇下我說走就走了,還騙我。”
她如訴家常一般,隻是語氣裏帶着淡淡的令人心軟的幽怨。
蕭晏沉默了一會兒,道:“在宮裏,總歸是比在外面要安全。”他不想,林青薇再和他一起經曆那樣的生死攸關的時刻。
“你以爲的安全就未必安全。”
蕭晏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道:“可是宮裏出了什麽事?”
林青薇道:“沒什麽,隻不過太後又出來興風作浪罷了。那個老女人,我想我還是避而遠之的好。我不知道我把蕭弈也帶來了這裏究竟好是不好,大概隻有給你增添麻煩的份兒吧。”
蕭晏道:“這也未嘗不好,起碼他人在這裏,宮裏我也放心一些。”
“你老是擔心别人,能否對你自己的安危上心些?”
這幾天的事情,林青薇也把這裏的事情摸了個大概。蕭晏是秘密來到南疆的,并沒有聯系平朗的邊境軍,那樣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而據說雲南人也在平朗城外的附近山中潛伏,正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