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有心躲,隻怕蕭弈真連她的影兒都趕不上。
蕭弈總算消了一絲氣,隻要林青薇不是故意想半途撇下他單幹,一切還都可以商量。一開始的時候蕭弈雖然是受制于她,但都到了這個地兒了,若是半途而廢也不是他的作風。他也需得去南疆,他倒不信,有他和雲南王聯手起來,搞不垮一個攝政王。
總之這二人是各有各的打算。
他道:“你就沒有想過,若是本王不能夠順利脫身呢?”言外之意就是,要是他不能夠安全地追上來找到她呢?
語氣裏竟隐約含着一絲幽怨。
随後便是沉默。蕭弈放了林青薇,兩人坐在了桌邊,開始動筷吃飯。林青薇方才道:“這幾天也不見那些暗衛跟上來,說明你處理得應該很幹淨。”她看了蕭弈一眼,言辭犀利道,“要是你不能夠順利脫身,那你活着還有什麽用,倒不如死了幹淨。”
“……”蕭弈又是一通氣,怒極反笑道,“那些暗衛可是蕭瑾派來保護你的人,而今就這麽被我殺了個幹淨,你就沒有點兒想法?”
林青薇淡淡道:“他們是來保護我的,難不成臨死前還要我去保護他們?”
蕭弈一噎,竟無言以對。
這女人的腦子有病,絕對不能用常人的思維邏輯去衡量她。
後面的路,沒有了什麽阻礙,雖然大雪綿延進程慢了一點,卻也一路上都很順利。當林青薇和蕭弈到了荊州地界時,實際上,他倆已經身處南疆。隻要往南再行百餘裏,再穿過兩座城,便到了大夏與雲南的交界處。
不想到荊州,前面的路越發難行。這荊州是他們一路走來雪災最爲嚴重的地方。朝廷派來負責赈災的隊伍應該還在他們前面,林青薇這一路上也沒遇到過什麽朝廷的官員,但出上一座城時,聽百姓們提及,官府已經在朝廷的幫助下給苦難的百姓們發糧和棉衣。
主要還是朝廷将赈災銀撥下來,于當地購買物資,然後由官府發放。因爲有許多地方受災,赈災隊伍每到一個地方也不便久留,将事情安排下去以後便要着手去下一個地方。
但進荊州城以後,林青薇不由疑惑,問蕭弈:“那些赈災的,還沒有抵達荊州嗎?難不成半路被劫了?”
他們在上一座城鎮的時候便聽說赈災隊伍已經前往荊州了,如今這城裏卻是這麽一副鬼樣子,着實很奇怪。
蕭弈一時也有些不确定,道:“不知道。”
城中十分冷清,可街道上不乏有人顫顫巍巍的。乞丐衣衫褴褛,這冰天雪地的竟沒有一個去處,各個蹲在面前可以遮雪的屋檐下瑟瑟發抖,他們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被凍得發紫,仿佛很快就要凍死在這大雪裏。
還有不少人坐在門口嚎啕大哭,穿得單薄,道是家裏快揭不開鍋,孩子快要餓死了雲雲。
而街道兩邊本應該開門做生意的店鋪,紛紛大門緊閉,沒有一家是開門的。整個透着一股蕭條死寂的氣息。
林青薇和蕭弈才走了沒多久,忽而就聽鄰街傳來喧嘩之聲,以至于這邊街上無家可歸的乞丐們都瑟縮不已,那嚎啕大哭的婦人也趕緊關了屋門。
兩人循着聲音走過去一看究竟,見積雪覆蓋的街上站着一名身着官服的官差,腰間佩着佩劍,手裏正拿着一根鞭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鞭子無情地落在雪地裏趴着的普通百姓身上。
周圍還有好些百姓,都露出滿臉的憤怒之色,想要上前去勸阻,奈何又懼怕那官差手裏的鞭子。
林青薇看見那個被打的人鮮血淋漓,殷紅的血色都浸紅了白雪。
一人終于忍不住,怒不可遏道:“朝廷發了銀子,郡守卻不給發糧,你憑什麽還要亂打人!”
那官差擡頭眼神如刀的射來,十分淩厲兇狠,道:“郡守也是爲你們大家着想,城裏多出來的這些乞丐,要死也該死遠點去!難不成你們願意拿出糧食來供養嗎?!”
又一人回道:“乞丐怎麽了,若不是大雪壓塌了他們的房子,他們會變成無家可歸的乞丐嗎?!郡守非但不幫我們老百姓,還要變本加厲!說起糧食,郡守又何曾給我們開倉放糧過!”
那官差惱羞成怒,拿着鞭子指着說話的那些人,道:“你們是不是也想嘗嘗這鞭子的滋味?”
林青薇見他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分明是積怨已深,卻偏偏忌憚官府的暴力。誰也不想這大冬天的,又冷又餓不說,還得挨一身的傷。
這時,其他街上也有官差出來驅趕那些無家可歸的人。
憤怒的百姓們隻好往後撤了,遠遠地把那官差看着。官差對此感到極爲滿意,恐吓百姓約摸能讓他心理感到極大的滿足,因而回頭又往腳下可憐的乞丐抽打了幾鞭子。
林青薇已經将事情聽了個大概。蕭弈見她駐足,他面上浮現出冷漠和玩味,對這樣的事根本不爲所動,道:“怎麽,你是要停下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是要繼續趕路?”
不管是哪個國家什麽地方,這樣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總有一批貪官污吏魚肉百姓、層出不窮。而手下的人也猶如惡狗,狐假虎威。
因而蕭弈見了這樣的場景,并不足爲奇。見林青薇不說話,他唇邊笑意泛出絲絲冷意,又道:“我想,就算朝廷的災銀撥了下來,層層刮油,到了地方也沒有多少了,更有官吏貪得無厭,枉顧百姓生死。說來,還不是皇上無能,大約他那小兒寸光,就隻看得見天子腳下的短暫繁華。這又能怪誰呢?”
林青薇蹲下身去,用纖纖如玉的手捧了一捧潔白的雪,碾壓成一隻圓圓的小球,仿佛玩樂一般的,一邊淡淡地問:“若是你,你能阻止大夏無惡吏?你能保證這些偏遠的郡縣百姓能夠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