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清晨宮門口的一支冷箭預示今日的不太平,那散朝時宮門口的另一隻冷箭,則是将今日的不尋常推至高潮。
本以爲,今天立儲會是重點,卻沒想到,最後朝議這麽長時間卻是因爲吏部官員任用出了問題。
朝堂上,皇帝一連數道聖旨下達,命戶部和吏部兩位尚書即刻前往永州昌府調查此事,永州昌府五年來所有公文,全部封查,由羅閣老親自監查,聶牧臨時特提,官職不變,協同羅閣老整查永州昌府各項公務。
雖說官職不變,可大家都明白,皇上是要提拔這個新狀元郎了,這件事後,這聶牧若是争氣表現好,官職升遷是早晚的事。
一番緊鑼密鼓的安排之後,終于散朝,期間,皇帝再沒提立儲之事,也沒有讓幾位皇子在這件事上擔什麽職。
幾人這一場早朝,文武百官還在昏昏呼呼中沒有醒過來,散朝之後,一個個神情頗爲複雜,沒了往日交頭接耳的熱鬧。
而幾位王爺,心頭都松了松,都暗道,永州昌府這件事出的好!就父皇剛才那架勢,三日之後的結果,他們已經能預料到。
這一耽擱,至少能幫他們争取一些時間。
可是,一口氣還沒順暢,宮門口,一支呼嘯而來的冷靜,就如一場突然襲來的暴風雨,讓所有人再次措手不及。
“來人,護駕,抓刺客!有刺客!”
宮人一聲驚叫,将威嚴肅穆的皇宮震的在無平靜,宮門口守衛,眼睜睜看着正對宮門口方向突然飛來的冷箭朝着正對宮門而出的新貴雍親王。
刺客,本該留宮叙話的他,皇上特許送送第一次見面的外祖父就這麽巧,就有冷箭候着,仿佛一切都注定了。
一聲小心,本該刺入易雍明心口的暗箭,沒入一旁閑王的左肩,箭頭鋒利,距離把握的剛剛好,力道剛猛,箭有橫穿膚骨,血順箭頭低落
時間瞬間停止了一般。
低頭看了看被穿身而出的箭頭,紅的那般刺目!
因爲箭的力道太大,身子有些不穩,正在一點點前傾,易九兮能明顯感覺到,好像有一隻手再前面拽着他一樣,他根本拒絕不了。
“皇兄!”
“閑王!”
周遭的聲音很清晰,他想說,無妨,卻找不到聲音,疼從未有過的疼這箭沒毒,血也留的不多,因爲都留在肌膚之内,這是爆裂箭兵器榜上有名的暗殺利器。
他能感受到,被箭貫穿的地方,正在寸寸撕裂!原來,疼到極緻是這樣的感覺。
“快,喊禦醫!”宮蓬休就在一旁,經過沙場的人到底不一樣,清醒的算快。
宮門口刺殺,兇手若不能飛天遁地,注定是跑不了的。
可對方似乎也知道跑不了,根本沒打算跑,刺客很容易就抓到了,不過是擡來的,因爲等候宮衛的,是一具屍體,宮衛趕到的時候,屍體尚有餘溫,該是放完箭之後自盡的。
牙毒,死士标配,重點是好用,又快又輕便,一旦咬破,瞬間斃命,連掙紮的時間都免了。
手臂上,藏着發射短箭的小箭夾,十分醒目。
“快,禦醫,宮門戒嚴!!”宮相一聲喊,羅閣老也終于回過神。
文武百官亂成一團,紛紛讓開位置,看着冷汗直流,雙頰毫無血色卻沒留多少血的閑王,完全看不出現在究竟什麽狀況。
可有的看清了,當事人更心知肚明。
那一箭是沖着趕回朝的皇子雍親王來的,是閑王,是他拉過沒反應過來的雍親王擋了這一箭
若是沒有閑王擋下這一箭,這位剛獲得一身恩榮的小親王就要命喪宮門了,總是大家還反應不過來,爲何會是閑王
爲何他要這麽做?
皇子之間,真是儲位之争的風頭上,哪有什麽手足之情?若是今日閑王沒了,恐怕,說他傻的人會比說他大義的人多。
“閑王!如何?”宮蓬休看的清楚,内心一片複雜,這一箭,來的太過突然,角度又那般刁鑽,連着日頭的光射都利用上了,箭到十步外才看真切。
這麽短的時間内,他縱然是看到也是有心無力,更别提這一瞬間還要去想什麽,什麽也想不了
閑王亦是一樣,所以,他剛才這出手,完全是自然反應,是下意識的動作,再說,如今閑王,也沒必要用命去博一個名聲。
最受沖擊的,恐怕是易雍明。
這是宮門口他知道,他的出現,京都的兄長們,沒一個會高興,甚至,也想到了其中兇險,所以今日迎接他的冷箭,他一點都不意外。
可這是皇宮門口
還有這位前太子,他素未謀面卻耳熟能詳的皇兄,他絕沒想過,他會爲他不顧生死擋箭,不是應該盼着他死嗎?
就如其他幾位一樣,難怪父皇心中說,幾位皇兄中,他最應該注意的,就是這位父皇還說,身爲皇子,不同其他人家的孩子,手足之情,便是軟弱的表現。
他誰也靠不了,因爲帝王,是一條孤路,獨孤登頂之路。
可是爲何爲何皇兄要救他?他不懂。
“禦醫呢,怎麽還不來!這箭不對”
閑王的臉色太難看了,可是沒見着什麽血,爲何閑王身子一直在發抖,牙冠也在打顫,羅止今已經上前,和宮相一左一右,扶着差點倒下的易九兮,兩人都感覺到不對勁。
同時想到的是毒,既是刺殺,箭頭帶毒也是正常啊。
“王爺!”
一直等在宮門外的童光年,撥開人群,沖了過來,似是不敢相信,他剛才看到這邊動靜了,隻是隔的遠,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萬萬想不到,會與他家主子有關,他想着,自家主子的身手不差也想不出現在會有誰針對。
可是他聽到了這邊驚呼聲,喊的是閑王一定是老了不重要,錯聽了,就想着上前再聽聽
“王爺”童光年低聲喊着,不太敢上前,怎麽會是主子?
“我沒爆”想說沒事,想告訴對方,是爆裂箭,不能亂動他,可實在是疼的說成話,口齒不清,雙頰牙關都在發抖
“王爺,别說話,别說話,禦醫馬上就到了!”今天是過不去了,老天爺啊,這是宮門口!
就是再見過大世面,羅閣老等老臣也吓的面色發白。
“來人,擡個軟架來,快!”宮蓬休也吼了一聲,身爲相爺,這個時候,就算他心裏諸多想頭,也隻能說這個。
門口的宮衛去通報的通報,找禦醫的找禦醫,擡軟架的擡軟架,忙成一團,好在,宮中禁衛軍很快就到了。
将整個皇宮門口,圍的個水洩不通,皇帝剛到乾元殿,還等着寶貝兒子來叙話,人還沒坐下就聽到這個消息,一言不發,一邊聽着宮衛通報,一邊揮袖大步出殿。
“來人,擺駕”宮門刺殺!花行腦袋一懵,直呼了幾句,老太爺。
皇帝上了銮駕,周身氣勢讓擡轎的宮人腿腳有些發軟。
“禦醫去了沒!”皇帝沉默,花行不得不開口問,疾步跟着銮駕。
“回總管,去了,王爺現在擡到織錦宮了,大人們都在織錦宮候着,一個都沒離宮。”宮衛如實回着,一個字都不敢亂說。
文武百官,都沒走,羅閣老和宮相吩咐圍了宮門,沒有皇上的特許令牌,不讓進出。
這樣的命令,若非兩位相爺同時開口,禁衛軍是不會執行的。
“快,織錦宮!”花行不再多問,先到織錦宮再說。
怎會有人刺殺閑王?
一時忙亂,宮衛也鬧不清,到底是刺殺誰,隻能如實禀報看到的情況,有人在宮門行刺,閑王中箭。
織錦宮宮,是後宮最外圍的一座宮殿,住的都是剛入宮的新人,基本上沒什麽名分,但是深宮内的的人,誰沒住過幾天織錦宮?
這裏,是可以飛出鳳凰的地方。
這裏住的女子多,若非近,兩位相爺也不會主張将人擡到這,實在是閑王的情況有些糟糕。
明明看箭傷沒那麽吓人,也不見大血,卻不停的抽抽。
“王爺,忍忍,老奴知道知道”是爆裂箭,輕易動不得,可是不将主子安置好再治,不把箭弄出來破皮内療,就是疼也的疼死。
童光年怕易九兮咬到舌頭,從袍子上扯下布匹塞在易九兮口中,到織錦宮一路都在念着忍忍。
林霜語算是第一時間知道消息的宮外人了,因爲寒香的速度夠快。
寒香送往消息,并未進林府,直接朝着皇宮方向折返,她的任務就是盯着宮裏的一舉一動主家可沒吩咐她别的事,這也算是宮中發生的事吧,再則,那閑王算是主家未來夫君,就當額外服務。
否則,她完全可以等一會一同回報。
“小姐,禁衛軍到時,那刺客已經死了王爺中了一箭,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大雙眼裏的急切,林霜語看的明白。
宮門口的箭,是射向閑王的,還是無辜受累?
腦中飛速運轉,腳下大步如飛。
老太爺和林宏圖忙吩咐将書樓關上,攤着一桌子都來不及收拾跟了出去。
“大丫頭,人恐怕還在宮裏,你這麽着急過去也進不了宮”老太爺一臉擔憂,一時間還有些沒緩過神,宮門遇刺這又該是一場什麽樣的風波?
“讓小雙去找長公主,不管人在哪裏,速度找到。”她的身份,沒有宣召根本踏不進宮門,她記得,長公主尚且欠她一個人情。
林宏圖見狀,上前一步追上林霜語,拉着對方的胳膊,“慢大姐姐别急,出了這麽大的事,恐怕宮門附近早就戒嚴了”
去也沒用,就算大姐姐能讓長公主帶姐姐進宮,然後呢?宮中有禦醫,大姐姐進去又能做什麽,他知道,閑王現在與林家是綁在一起的,閑王出事,林家更難。
可是越是這樣,不應該越要冷靜嗎?
總的先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才好知道,下一步怎麽做,而現在的林家,又能做什麽。
林宏圖的話,林霜語顯然聽進去了,腳步放慢,擡了擡手,讓暗中正要走的小雙停下,對,“五弟長大了,五弟讓長生去喊林總管和陳管事到議事廳來。”
“嗯!”林宏圖少年老成,這等時候,不但沒有慌亂,還能如此條理清晰。
林老太爺一旁看着,暗暗颔首,這個小孫兒,長大了将來,必然挑起林家的大梁,希望,閑王是個福澤深厚的
眼看着,這婚期将近,千萬别出什麽事才好。
“大雙,告訴她,我要知道王爺現在的情況和宮門發生的詳情,讓小雙盯着宮中動靜,她親自回報。”
閉上眼,讓自己冷靜下來,長吸了口氣,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這般慌亂。
因爲,她的感覺很不好,好似整件事,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