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長公主,尊榮無雙,立國之初,皇上登基大典,長公主是除皇後之外,唯一一個踏入過金金銮殿的女人。
以臣之姿。
隻是多年過去,大家都快忘了。
大夏這位從不幹涉朝政的長公主,最開始的時候,是公主,亦是臣,其夫死于戰場時,她曾一身戎裝,領兵萬軍沖中奪回将軍屍骨,也曾單槍匹馬不顧一切引開追兵救下皇上。
這些年,她卸下一身肝膽,獨居公主府,不問朝政,不染權勢,不偏不倚,都說長公主是這大夏最尊貴的女子,卻忘了,她的尊貴不僅僅因爲她是皇上的姐姐。
滿朝文武,聞聲轉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門口那位宮服着身的長公主身上,停在大殿門口,卻再未踏入一步。
若非萬不得已,今日,長公主也不想出現在這,她知道,今日她站在這,她開了口,往後她不幹朝政的話就會成爲過往。
她從前不理朝政,不涉朝唐,是爲社稷,今天,她大殿門口插手朝政,亦是爲了社稷,但願,皇上能明白才好。
龍椅上,皇帝輕垂的衣袖中,手指抖了抖,皇姐!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
易九兮心中一歎,不愧是皇姑姑,這麽快就知道了三日之後,父皇若是執意立儲,怕是會騎虎難下,他出的主意,若非真有帝王之才着,粘上這事,都難全身而退。
到時候,所有皇子卷進去,卻每一人能承擔,父皇該如何自處?
皇姑姑爲大夏也是操碎了心,隻是擡頭,看了雍親王一眼,這個小皇弟,是父皇一手調教,皇姑姑也放心不下?
這時,年僅十六的雍親王動了,這位大夏突然蹦出的皇子,一身榮寵的皇子動了。
一身大紅錦袍個頭比同齡人高出不少,說句實話,這位從天而降的皇子,小小年紀卻初次入朝,在這文武百官面前,一點怯意都沒有不說,還十分老陳持穩。
就這一點,便是難得。
隻見他轉身,衆目睽睽之下,步步朝着大殿門口的長公主而去。
隔了幾步停下,躬身施禮,聲音有些稚氣的低沉,“雍明拜見皇姑姑,皇姑姑有話請入殿說。”
聲音不大,可一片安靜中卻格外清晰。
這小親王是真不懂還是假裝糊塗,這金銮殿,女子如何能入,便是長公主,也是不行啊!
長公主目光略垂,當年,還是那麽小一點點,小的她都不會抱,是她親手救下的孩子,秀媚的孩子,她願意信他,卻不敢拿大夏的社稷開玩笑。
她也希望,他能承其重,挑起大夏江山社稷的大梁,可是他還太年輕了,若是晚幾年,或許她今日不會冒然而來。
“轉眼,這麽大了。”長公主輕道了句,卻依然不動。
衆臣不敢吱聲,緊張看着,這時候,誰也不敢輕易開口,這位皇子,隻有皇上能出口提醒了。
“皇姑姑,雍明回來了,也長大了,雍明回來,本該去拜見皇姑姑的,皇姑姑既來了,有事請入大殿說。”
“孩子,你可知你口中大殿是什麽地方?”
“雍明知道,金銮殿,朝臣議論朝政的地方,非朝臣,無國家大事,不得入内,然,皇姑姑乃大夏立國時獲封的護國公主,曆代獲護國封号的公主,視爲臣,國之大事,有從議之權,皇姑姑,請!”
聲音依然不大,可大殿上的臣子都震了震,對啊!怎麽忘了,長公主的封号前,有護國二字,隻因着這麽多年,長公主自己可以不提嗎?
若按這位皇子所說,長公主真入殿,誰也說不得她不守規矩,沒錯,護國封号視爲臣,可從來,也隻是一個至高無上的榮封,因爲封無可封。
倘若獲封公主,有事沒事三天兩頭上朝來,像什麽話?
長公主靜靜而望嗎,微微點頭,不待群臣反應,擡腳,邁步而入,她入殿,到不是因爲這孩子幾句話,不過,這孩子說開了,也免得她在廢唇舌。
可在群臣看來,這位小親王,不光是得皇帝獨寵,看來,長公主也是另眼相看,這位皇子
但此刻,大家也沒心思多想,因爲長公主剛才大殿門口那句話,該是爲了反對皇上着急立儲之事吧。
這句話,恐怕也隻有長公主敢開口。
幾位皇子看着剛才的一幕,心裏層層酸楚啊,同爲侄兒,皇姑姑的态度可是有些偏頗了,就因爲,這個突然蹦出來的皇弟是皇姑姑的手帕交所生?
真是命好啊,不用費心拉攏,就有宮家這麽大個後盾,父皇從小藏着寶貝着,如今,皇姑姑都另眼相待,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瞧剛才那殷勤樣子,年紀不大,心思這般重。才回來就知道讨好誰,不是個省油的燈。
“月淩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長公主進殿,行的是君臣大禮,龍椅上,皇帝身姿動了動,擡手擺袖,“免禮,皇姐剛才大殿門口,說的可是立儲之事?”
起身,朝群臣颔首,再回身回話,“啓禀皇上,立儲之事,還望皇上與諸位大臣從長計議。”
衆臣不語,長公主今日來,究竟何意?這立儲之事長公主莫不是要插一手?她要擁立誰不成?
“皇姐此話何意?”皇帝眉頭一沉,皇姐着實想不到啊,出聲阻止的竟會是皇姐
立儲之事,皇姐明明知道,若有想法,偏要等到大殿上來說嗎?
長公主從不是拖拉的,辦事說話的風格從未變過。
縱是這等大事也一樣。
“皇上,立儲之事乃國之大事,需慎之又慎,皇上,本宮這有一本奏章,請皇上過目。”立儲之事,可以緩緩
易九兮低頭看着鞋尖,看來,父皇急于立儲的決定要緩一緩了。
花行恭敬上前接了奏章,長公主今日是真的以臣子身份上朝參政啊,這封奏章,必然非同尋常。
其他人也是,眼睛都尖了。
皇帝百般疑惑的接了奏章,一臉狐疑的打開,剛看了幾目,突的驚起,瞪大眼繼續看着,似是不信,又看了一邊。
大臣見狀,也是心裏暗詫,長公主這奏章,究竟寫了什麽?
“皇上,本宮今日來,便是送這份奏章,皇上與諸位大臣繼續議政,本宮告退!”長公主不等皇帝反應,行禮告退。
就如來時一樣,突然又幹脆。
這麽多年來,長公主的脾氣性子,依然如昔。
皇上握着奏章,面色沉沉,“皇姐既來了,便一同聽聽”
“皇上與諸臣議政,本宮多有不便,今日墨老夫人出殡皇上和墨相忙于國事,本宮去陪陪皇後。”
“如此也是應該,有勞皇姐。”皇帝靜靜聽着,手緊了緊,皇姐想的周道啊。
長公主點頭,微微欠身,轉身而去,長長的宮袍拖曳在地,大家目送着大夏最尊貴的女人離開大殿,不知,立儲之事,是否會因爲她的一本奏章而發生改變。
“立儲之事容後再議,大家都看到了,剛才皇姐送來一本奏章,朕知道,大家都想知道皇姐送來的奏章寫着什麽,花行念。”皇帝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如何情緒,卻讓大殿之上的群臣心頭一緊。
皇帝拿着奏章,擡手朝旁邊遞送,花行連忙接過。
“現任永州昌府通判和都事兩位官員,瞿耀和瞿遙,因上任時,拿錯任職文書,領了彼此的差職,現各自在職五年,開國之初,吏部行文規定,各地方官員,三年換任,然而通判和都事,恰好是五年換任的特殊職務,吏部整理換任官員名冊卷案,由戶部主事聶牧發現五年前任錯之誤經詳查,此二人,爲親兄弟”
奏章行書風格,是長公主處事風格,直接明了。
親兄弟?這怎麽可能,通判在知府下掌管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而都事掌出納文移。這兩個差事都十分重要,不可任連襟之親,這是吏部有明文規定的。
就不說這兩差事,便是兩兄弟同時入朝,也不可能同時委派到一個地方,這就不是因名字想象出的岔子誤會了。
手足兄弟把持一方政務,會出現什麽後果,可想而知,就是知州都很有可能會被架空成爲一個擺設,出現一地一家獨掌的局面。
便是京都皇上跟前也可能出現這樣的任職,更别說是地方官員。
“啓禀皇上,臣等查閱過宗卷,此二人雖名字相近,但是檔案案宗記載,沒有任何親屬關系”吏部尚書潘禮贊一聽就知道這是大事了,連忙出列禀報。
潘禮贊剛說完,剛才還一派心平氣和的皇帝,突然一巴掌落在龍案上,“案宗長公主幾人宮服上殿給朕送的這本奏章,難不成還能無中生有,搬弄朝政?”
一腔怒火,一臉怒顔,因爲太過用力,手被震的發抖,群臣下跪,就是花行一旁也下的胸口亂竄。
“究竟是誰在欺上瞞下,朕若不弄個清楚明白,今日誰也别想離開朝堂!”
這一句話,膽子小些的,直接吓的發抖了,皇上這般大怒,實屬少見,這件事,也屬實是
不由得,一些大臣開始将目光落到易九兮身上,閑王剛才的建議,究竟是巧合還是别有深意啊?
好似剛才閑王說,此事可大可小
這一下,可是大到天上去了,那永州昌府怕是要出大亂了,如果,長公主的奏章屬實,那這五年來,永州昌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兩位瞿大人怎麽會是兄弟?
他們當年,又是如何入的案宗,又是如何瞞過朝中的調查?
這朝中官員錄用,不是考過恩科就算,這家中都的仔仔細細調查一遍,記錄在案,有迹可循,身家清白的才會任用。
這麽一想,牽涉的,可就廣了不由得,大家又聯想到了年前貪腐案,那一場風波,至今想起來,還讓人害怕呢,太子下台,各位王爺多少都受到牽連,朝中換了一批人,那麽多人被牽涉
若是長公主今日不送這奏章來,三日後,這些皇子會查出個什麽結果來?不用想都知道,會讓朝中一片大亂。
閑王他
此時,皇帝震怒之餘,眸光深深,落在易九兮身上,滿眼的探究。
這個閑王,果真出的好主意啊。
易九兮似乎感覺到什麽,擡頭,迎着皇帝的目光,面色依然,一雙眼睛亮了亮,似是再回應皇帝,父皇,兒臣這個主意可沒出錯半分,不管他們中的哪一個,隻要能将這件事處理好,便有爲君的資格。
可惜,父皇和皇姑姑,都沒這個自信,便也說明,這個剛回來便榮寵一身的皇弟,在他們心裏,還不到那麽好的份上。
父皇或許沒想這麽早讓他立身朝堂,無奈之下接了回來,便想着,用朝堂這個最大的曆練場來給皇弟曆練鍍金,不管不顧,先将他擡手儲君之位。
可是父皇啊,儲君之位,關乎社稷,兒臣,也不想讓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