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十萬大軍,鎮守邊關,卻不知避嫌遠疑,那紫風修本就走不遠,我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你當真以爲,你皇外公會因爲他一次不聽旨意調動兵馬就對他動了殺心?”
成姬靜靜說着,臉上,未曾有過半絲悔改,心思漸漸飄遠,回憶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
她當年,不過是知曉父皇早就對紫家生疑,才會想到假傳聖旨,事後,再讓人将聖旨掉包回來,讓紫風修百口莫辯!
她隻是一個公主,她不信,父皇真不知道是她幹的,可父皇便借她之手,順勢而爲對紫家動手。
父皇利用她,她卻一點都不怪父皇,因爲紫家一夕之間便說沒就沒了,她的目的本就是如此。
當年,她到底年輕,以爲自己和父皇心照不宣的配合把手握重兵的紫家就這麽收拾了,直到後來金漢滅亡,她才知曉,她和父親,或許都成了别人手中的子。
可那又怎樣?紫家沒了,紫玲珑也隻能像一隻喪家之犬囚在墨家一個偏角小院,紫家滅了之後,相爺更是一步都未曾去過。
那段時間,她是最舒心的!
本來,她也不想要紫玲珑的命,畢竟,一個已經不值得她再當成對手的貨色活着和死都沒區别了。
隻是事實告訴她,是她錯了。
她永遠記得,那日陽光正好,珠兒正笑着撲蝶,宮裏來消息說要爲新帝擇選皇後,一向高傲的女兒竟悄悄紅了臉頰。
她知道,女兒曾跟随她進宮,從小便與新帝相識,心裏有他,她也想着,有她在,若是珠兒真歡喜,便與相爺商量,将她送進宮,一個後位肯定會給她的。
誰知道,相爺卻說,後位墨家要,不光是金漢之後,還有未來新朝之後。
那時候,她才如夢初醒,她這個金漢公主才知道,她在墨府這片小天地快活度日的時候,外頭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爲幾次大災,災情沒控制住,造成民變,很快,不少地方就出現揭竿而起反了朝廷,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隻是京都依然一片歌舞升平茫然不知罷了。
因爲,各地送入朝中的奏報,都被人截留了,新帝剛登機不久,對朝中之事,本就不熟,根本不知道這些,直到後來終于知曉時,一切都晚了。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金漢會那麽快走向滅亡!
就是她當時不也沒想到嘛?相爺與她說的時候,她當時的心情,誰能知曉?她是金漢公主,她的夫君卻早已暗中投誠背叛了金漢。
爲了穩住金漢朝廷,不讓朝中對他起疑,好方便他繼續爲新主遞送朝中動兵消息,所以要送一個女兒到金漢後宮去當皇後!
要說狠,誰能抵得上墨亦宏啊?
她自然是不同意的,她是金漢皇室,怎能眼睜睜看着金漢滅亡?她要進宮去通報,可是她根本走不出墨府。
墨亦宏更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要她配合,她能如何?金漢已病入膏肓,朝中無兵可調,更無人可用,滿朝文武,她都不知誰忠誰奸!
她已經爲墨家生兒育女,難道真要她爲了氣節不顧一切?即便如此,也是無力回天!
最後,她妥協了,但是,要送她的女兒,萬萬不可能,她花了多少工夫才勸住珠兒,那孩子,是真心喜歡新帝,爲怕女兒想不開,她隻得透露一二。
是一時富貴,還是以後榮華,讓女兒自己選,珠兒到底是她教出來的,沒讓她失望,眼珠子看的遠。
可墨家總要送一個女兒進宮,才能在當時新帝誰也不信的情況下信墨家。
當相爺跟她說,不是還有個大丫頭嗎?她是墨家長女,墨家正經的小姐,送入宮當皇後,沒什麽不妥。
她當時有多高興啊!相爺能犧牲紫玲珑的女兒,便是不再将紫玲珑放在心裏了,她一口答應,半點遲疑都沒有!
爲彰顯大度,爲配合墨亦宏心中謀算,她成姬請的最好的宮中師父,教導墨家大小姐各種禮儀規矩、騎射、詩文就算是做做樣子,她也是按着教皇後的要求辦的。
紫玲珑已不是她和相爺的障礙了,這一個丫頭片子更是算不上什麽,不過是填鴨式的臨時抱佛腳,她也隻盼着,她學點樣子,别給墨家丢人就好。
可那丫頭
那般認真的安排讓人教導,也是她成姬這輩子爲數不多後悔做過的事,因爲沒放在眼裏,一直未曾召見過,直到她入宮的那天
“夫人留步,鳳印金冊已授,本宮便是皇後,夫人若行在本宮前頭,讓人瞧着,會說咱們墨家沒規矩,還請夫人留後一步。”
那一句話,讓她如被雷擊!至今,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她的心情
忍着心中怒火,等着封後大典結束回到墨家,想着,不知死活的丫頭,她這金漢皇後,她還不知是怎麽來的吧。
當時好容易壓制住了怒火,想着去書房提醒相爺一句,這丫頭恐怕不是個聽話的,相爺與她說話的注意些,她一片赤誠,沒想到,卻在墨亦宏書房看到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她看到紫玲珑在墨亦宏的書房裏,她忍着在門外悄悄等着,她到要看看,她爲何會在相爺的書房。
可她甯願當天她沒去過,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她便還能自欺欺人!
她記得,紫玲珑說,“多謝老爺成全!那丫頭心比天高,就讓她見識見識也好,這些年,将她困在這一方小院,到是我這個當娘的不周全委屈了她。”
隻這一句,便是五雷轟頂,什麽沒放在心上,什麽讓人家頂替珠兒,原來,都是墨亦宏的計策,爲了讨好紫玲珑,爲了怕她從中作梗,爲了讓墨寶華他的寶貝大女兒當上皇後,他竟然如此欺騙于她。
她已經記不得,當時是怎麽忍下沒直接沖進去的。
或許,也是想掙紮一下,聽聽墨亦宏是怎麽回的。
可這一聽,卻是将她所有的驕傲都擊碎了,她從沒見過,他那麽溫柔的一面,也從未見過,他說話那般謹慎小心的樣子,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夥子一樣。
“你何必如此,是我失諾娶了成姬,可我也是逼于無奈,我爹應下先帝的婚旨,若不娶,便是抗旨,我知道你的性子,喜歡清靜,所以從未開口讓你搬回正院,這些年,委屈你們母女她是公主,手段又狠我怕一時心軟,反而害了你們,你再清苦一段時間等金漢亡了”
“金漢的确氣數将盡,若是再給些時間,怕也不好說,罷了,就當讓她曆練一番,将來算了,相爺,那小院挺好,無需折騰了,成姬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當初嫁入墨府我便說過,是一時意氣,無關風月,但我紫玲珑答應嫁,便說話算話,若墨家需要,我便當好這個墨家夫人,既墨家需要一位公主主持後院,我便不再是墨夫人,老爺到無需如此介懷。”
她當時聽的目瞪口呆,後來,墨亦宏還是一廂情願的說着,讓她不要置氣的話,哈哈哈,她當時真的想笑啊。
女人眼裏是否有一個男人,是可以看出來的,她看的真切,紫玲珑心裏根本沒墨亦宏,而墨亦宏卻是被自己的一廂情願懵逼了雙眼。
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她當成寶在紫玲珑眼裏不過是跟草,讓她如何接受的了,她怎能容她再活在這世上,她要殺了她
她不想再看到她那不可一世的樣子,不想看到墨亦宏望着對方的樣子,她也咽不下這口氣,咽不下墨亦宏爲了紫玲珑對她的一番算計。
隻有殺了紫玲珑,她才能痛快,這才有了亂箭穿心的一幕,她籌謀了那麽久,差點就讓她跑了
“娘!”墨寶珍望着陷入回憶的成姬,見她許久沒反應,目光時而呆滞,時而憤怒,時而兇狠,她心裏有些害怕,聲音大了幾分。
一聲娘,總算吧成姬從回憶中驚醒了過來。
望着墨寶珍,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掩飾過去,“娘娘還想聽什麽?”她做的,她成姬沒什麽不敢認的。
沒想到,皇上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當年,紫家的案子,娘的确功不可沒,甚至,連紫玲珑之死也是她!
“這件事,爹知道嗎?”聽說,當年爹對紫玲珑十分傾心,從娘的所作所爲也可窺視一二,可對一個如此傾心的女子,爹又是如何做到,這麽公私分明
成姬冷笑,“你爹算盡所有,你說呢?”
一身寒涼,這世上,究竟有什麽是值得信的,左手真心,右手算計,這麽活着,究竟是如何背負前行的。
而這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麽?權勢富貴?
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否則,今日她也不會坐在這裏,不會母女對決。
功名利祿,世人都逃脫不了啊!
“娘,爹這會應該進宮了。”這麽久沒出現,八成是進宮了,皇上辦事,才是真的滴水不漏,皇上讓讓她來,便是沒有動墨家的意思,也不會爲了一個林霜語亂了京都貴門。
皇上隻是想讓娘,承下這些事。
突然有些明白,當初,金漢爲何會亡的那麽快,爹一個降臣,又爲何能當上大夏的相爺,墨家爲何會有如今之勢。
因爲,爹很早便是皇上的人了,恐怕,比娘想的還要早。
“我知道!皇上是想讓我成姬将紫家的罪都背下是嗎?”
墨寶珍默默無語,卻是點了點頭,娘是明白人啊!當年,爲何那般糊塗!
成姬冷笑,皇上周全啊,這前朝舊案,讓她這個前朝公主來抗,真是沒有比這更合适的了。“是我成姬做的,我便沒什麽不敢承認,但要成姬跟紫家人道歉,絕無可能。”
“娘,有本宮在,有相府在,她林霜語也隻能要您一聲道歉而已,娘,您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本宮知道娘的氣性和驕傲,本宮隻是傳一句話,如何做,全在娘。”
墨寶珍說完起身,她的去墨家大廳等着紫縣主的到來。
她是大夏之後,她的娘,即便犯了錯,也是前朝之事了,紫縣主要計較,也隻能是一聲歉意,這是娘的極緻了,若是今日,她娘被一個乳臭未幹的縣主給逼死了,墨家連一個毫無根基有名無實的縣主都擺不平,她和墨家,從今以後都會被人瞧不起。
這與真相無關,與公道無關,這是京都貴門的立身之魄。
看着起身的女兒,成姬一動不動,“要本宮道歉,本宮甯死,若皇上是這個意思,是要成姬給紫家一個交代,那成姬無話可說。”
墨寶珍停下腳步,背對着成姬,輕聲道:“若是本宮保不住娘,墨家保不住當家夫人,墨家便也就這樣了,娘,别忘了,還有簡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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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