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錦玉打破沉默道:“必須我們在陛下實施後半部分計劃前,将你們送出長安!等下我們就會在一處上岸,在那裏已經爲大家準備好了馬匹,你們趕緊回到翠渚,回去就安全了。大徵太祖與聞氏先人有約,‘若有皇室中人叨擾翠渚,不論輕貴,貶爲庶民’,所以皇帝和朝廷的人,都絕不敢冒大不韪去翠渚拿人的!”
聽到她和鳳辰的坦誠布公,所有人都驚得僵住了,頓時明白了當下的緊迫與危機,無形的壓力籠罩了每一個人。
說完了,她神情忐忑地去瞄聞宴,卻發現聞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鳳辰的腰間。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看見鳳辰的腰間垂着一塊圓玉,隻比銅闆大了一些,青白色的玉質,竟是她曾經交給他的那塊,那塊她從前佩劍上的玉墜!
說也奇怪,這邊角料一旦系上鳳辰的腰身就跟着出塵起來,她第一眼都沒認出來。
白錦玉當即臉皮火燙,吃驚地看着鳳辰。她清清楚楚記得,他中午在刑場的時候衣服上根本沒有這個……
半個時辰後,船停了下來,所有人從船艙裏出來,他們上岸後運糧船就繼續往南方開走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謝遙在前方領路,衆人跟着他往前走。在四野茫茫的漆黑中,謝遙竟然像獵豹一樣,不需要任何照明就能辨明路徑。
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處山麓,往上行至最高處,再往下一看,豁然看見背着一面的山坡上火光點點,居然有很多的人和馬!
這些人也和他們一樣穿着青绡白绡,數量足有兩百之衆,正是之前被白錦玉阻止入城的聞氏中人。
聽到看到白錦玉鳳辰他們的到來,前一刻還很平靜兩三百人,下一刻就像潮水一般向他們奔來。
“山長!”“山長!”“穆夫人!”……
所有人的聲音都雀躍。
聞宴和聞玲他們往山坡奔下,很快就和諸衆相遇在一起。
“山長……太好了!”二脈家主緊緊攥着聞宴的手,激動得哽咽:“你沒事真得太好了……老夫還以爲,還以爲……”
聞宴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不必說了。”高冷的語調下含着些微抑制的情感。
其他家主和門生也圍上前來,将聞宴和所有受過牢獄之災的聞氏圍在中間,各自都感慨慶幸不已。
白錦玉隔着距離看着眼前歡欣的衆人,心頭湧上複雜的感情,既有高興、欣慰,也有落寞、難過。
忽然手心一暖,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白錦玉擡首轉向身旁,看見鳳辰對她微微一笑,忽然,她滿心的失落就好像又被一股熱流充滿了。
一陣熱烈之後,家主和長輩們的目光終于注意到了人群身後的白錦玉,感覺到目光射來,白錦玉倏地把手從鳳辰手中抽出,渾身緊張得僵直。
鳳辰看着白錦玉,眸光淡了一淡,淡很快,他就擡首向遠處朝他們走來的張猛看去。
張猛帶着兩個手下過來,拱手禀報:“殿下、娘娘,馬匹都已經準備好了。”
鳳辰點了點頭:“好。”
僵立的白錦玉也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連忙跑至聞宴的身邊:“聞宴……”剛開口,她不由自主緊張,這好像是她離開文淵齋之後第一次跟他說話。
聞宴和翠渚的家主長輩都朝她看來,她不由地緊了緊嗓子,改口道:“聞山長,我們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馬匹。時間緊迫,你們即刻出發吧!”
白錦玉鼓起很大的勇氣看着聞宴,等待他的回答,然而聞宴看了她很久都沒有說話。
白錦玉莫名的越來越緊張,手心漸漸都攥出了一層汗。
半晌,聞宴道:“不急。”
白錦玉眼睛一怔,不明所以,下一刻她就聽見聞宴道:“你跟我過來。”
白錦玉當即一陣頭皮發緊,但近乎本能地不受控制道:“哦好。”
聞宴轉過身:“諸位家主和長輩也請到一邊來。”他看向楚然:“楚然,你扶着穆夫人也過來!”
王楚然的眼睛亮了一下,她預感聞宴要做十分重要的事情,而他,沒有排除她。
白錦玉緊張得快要窒息,除了喊她,聞宴還叫上了翠渚的一衆長者……她非常可憐地朝鳳辰瞄去。
鳳辰見之,默默移步跟在了他們後面。
聞宴帶着白錦玉和長者來到一棵亭亭如蓋的大樹下。
“把你該說的話都對長輩們說了!”待衆人站定後,聞宴對白錦玉道。
該說的話?
什麽話?
白錦玉腦中一片空白。
對着聞宴一個人就夠她緊張了,更何況現在還要面對十來個恨她入骨的家主和長輩,她很好奇聞宴憑什麽覺得她還能思考。
“哦!”她忽然似想到什麽,撲通就跪了下來,突兀得讓幾個家主同時後退了一步。
不遠處的鳳辰見了,眉頭微微一蹙:這個女人似乎到現在還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錯了!”白錦玉跪得筆直,對面前十來人十足忏悔:“晚輩昨日對各位長輩威脅恐吓出言不遜,實在是罪大惡極!”
聞宴的臉色變了變:“你威脅恐吓人?”
白錦玉不得不點了點頭。
有一長者氣憤道:“她威脅我們不得進城,如若不然就去煽動聖上殺掉穆夫人以儆效尤!”
穆夫人大悚:“什麽?!”
聞宴震驚地問白錦玉:“此話當真?”
白錦玉又不得不點了點頭,她不敢擡頭,隻覺得頭頂似乎有烈焰在灼。
一陣沉默中,她弱弱地解釋:“當時你即将要被執刑,長輩們都急不可耐要沖入長安去救你!我擔心大家激憤之下會在長安鬧出事,傳到宮中後會加深聖上對你的反感……”她還沒說話,臂彎忽然被人拉起,她擡頭,是鳳辰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站起來說話。”鳳辰道,臉色不是太好:
白錦玉被他拉起半身,但奈何本心還是覺得應該跪着,于是欲起不起的雙腿半屈半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