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辰緩緩點了點頭:“他的方法十分铤而走險,但從這件事情上便能看出,他的确深謀遠慮,很善權謀。”
能讓鳳辰給出這樣的評價,白錦玉直覺甯王這步棋一定走得不簡單,不禁緊張地咽了咽喉嚨,問道:“他是怎麽做的?”
鳳辰道:“常言道‘無風不起浪’,他要掀一場巨浪滔天,就勢必要先刮一場大風,而他的那陣風,就是楚王。”
白錦玉感到有些意外,但又覺得是在料想之中,甯王和楚王從來就是一個鼻孔出氣,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授意楚王在擴府建宅時有意占用宗廟的土地,以此故意使陛下降罪楚王不敬宗室,楚王脾氣暴烈,對陛下大肆抨擊,借發洩不滿之機揭發了陛下得位诏書上沒有先帝禦印一事。陛下果然中計,便準備擇日在諸王面前公示傳位诏書,如此這一來,就被甯王安置在宮中的眼線得知了诏書的存放之地。”
白錦玉嗔目結舌并且心服口服:“這借力打力的手段真是厲害,他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探知了诏書的所在!”
鳳辰道:“不止如此,那眼線不僅得知了诏書的所在,甚至,還将它偷了出去!”
白錦玉驚得瞪大了眼睛:“偷了出去?這麽大膽!他竟在宮中培植了這麽厲害的角色!”
鳳辰道:“他們也是一步一步來的。最初他們并沒有将诏書偷出的打算,因爲他們認定傳言不會空穴來風,他們隻需要确認一下诏書上是否真沒有禦印而已,隻要确認了沒有,就可直接向陛下挑明發難了。”
白錦玉已然猜到後面發生了什麽,接着鳳辰的話說了下去:“傳國诏書上的确沒有禦印,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有的卻是聞氏家印!“
“正是如此,”鳳辰道:“當時甯王若在這一步停下也就沒有後來的風波。但是,那枚聞氏家印非但沒有使甯王死心,反而讓他更加懷疑陛下得位不正。”
鳳辰道:“聞氏家印的出現的确有欲蓋彌彰之嫌,但是它确實又比先帝的禦印更有威信。因爲禦印隻代表了先帝本人,而聞氏家印卻代表了天下民心。甯王并不清楚陛下是如何在傳位诏書上蓋上聞氏家印的,不知陛下和廬州聞氏的深淺,擔心一旦揭發,聞氏會爲跳出來陛下撐腰,他自己反而落個自取其辱的下場……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白錦玉聯想起文若蘭的話,往下揣測道:“所以,他就讓人偷走了诏書并且撕毀了?”
鳳辰默認。
白錦玉歎慨道:“甯王也算是城府極深了,他這一招的确狠毒,從前隻是傳聞诏書沒有禦印,現在他直接釜底抽薪将诏書毀了!陛下若是拿不出傳位诏書,也會引起皇室中人對他的懷疑。”
鳳辰道:“你說得不錯,甯王就是這麽打算的。”
白錦玉怔住,光是聽鳳辰這麽一說都能想象說當年的形勢是有多麽波詭雲谲。
“但是甯王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聞氏家印就在陛下的身邊,沒了傳位诏書,陛下隻要找來原先的文臣重寫一份,再蓋上聞氏家印就又有了。”
鳳辰目光深深地凝着白錦玉:“陛下終究還是如期拿出了诏書,而我,也是在那一刻,第一次知道了傳位诏書上居然蓋有聞氏家印!”
白錦玉黯然,這時奈兒動了一下,扭了扭屁股,白錦玉轉過身去伸手在他屁股上哄拍。
一隻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微微有些顫抖。
貼着她的後背,鳳辰在她耳後震顫道:“我早就發現蘇麗華不是你了!但是我一直以爲你的離開是和蘇麗華商量好的。我雖然不清楚你爲何會爲蘇麗華代嫁,但我認爲你的離開是你主動的選擇。你走,隻說明你覺得完成了任務,說明你我之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尤其你最後一句叮囑我的話,你說不要去打擾你……所以,雖然我非常思念你,想知道你的下落,更想再能見到你,但我一直克制自己、告訴自己,應該尊重你的選擇,不不應該去打擾你的生活!”
“但,當我看到聞氏家印赫然在傳位诏書上,皇後告知我陛下有一枚聞氏家印赝品、而奉獻那枚赝品的人就是蘇麗華時……我就全明白了!
他握着白錦玉的手越來越冰:“我早就聽聞廬州翠渚曾逐出一名女門生,所以當時我就直覺那枚家印絕對不是赝品!而你,就是那位被逐出師門的女子。”
“凰凰,”他頓了頓,将臉深深貼緊她的頸脖,道:“你知道那一刻我多心疼嗎?”
白錦玉久久定住,她在鳳辰的懷抱裏轉過身,鳳辰的眼中盈盈有淚光閃動。
他輕撫着她的臉,聲音咽啞:“我太悔恨了,我悔恨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三年半都過去了,我已經錯過了找到你的所有機會!我問蘇麗華,她承認了一切,但是她也不知道你的下落和生死。我後來又去廬州打聽,得來的消息使我更加絕望……”
“殿下,”白錦玉投入鳳辰的懷中,伸手抱住了他,阻止他再繼續回憶下去:“都過去了,你不是說這些都不重要了嗎?你看看現在,我完好無損地在你的懷裏,這才是最重要的!”
鳳辰摟緊她,親了親她的額頭。
“後來家印怎麽會在殿下手中了呢?”
鳳辰道:“甯王、楚王伏罪,皇兄弟們都知道陛下正統不可撼動後,陛下便不再看重那枚‘赝品’,我找了個時機向陛下自請去幫他銷毀,就将這家印帶回了晉王府。”
白錦玉總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擡起水霧朦胧的杏眸,柔情地描繪着鳳辰高低起伏的眉眼,輕輕道:“謝謝殿下,将家印還給翠渚是我這麽多年來心裏最想做的事情了,謝謝殿下幫我找回家印!”
鳳辰修長的手指替她抹去盈在眼角的淚珠,道:“我知道你心裏所想,自然要幫你完成。聞山長的事情也一樣。”
白錦玉捉住他的手:“我不會置身事外隻做讓夫君爲我操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