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檐描金,畫棟飛銀。碧闌接軒窗,翠簾懸戶牖。
慶陽城裏的喜晔樓,極盡奢華。鳳辰專挑這處地方落腳,無疑是要身無分文的白錦玉知難而退。
喜晔樓裏客人不多,但在座個個都是衣着光鮮。桌與桌之間相距甚寬,畢竟人少地放大算是這種奢侈場所的服務之一。
鳳辰走進樓裏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山巒疊翠,斜陽脈脈,不一會兒白錦玉就邁了進來。
她先打眼把喜晔樓滿場看了一遍,之後才尋了個離鳳辰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下。
她坐下不多時,小二就拿着菜單上來讓她點菜。她甫一打開錦緞封面的菜單,果然裏面的酒水菜肴都是天價。
白錦玉瞠目結舌,然後點了三個菜。一個是慶陽的當地名菜羊羔肉,是以哺乳期的羊羔烹饪而成,鮮嫩美味,不膻不腥。一個是荞剁面,是以酸湯搭配當地盛産的荞麥做成的面條,風味獨特,美味絕倫。還有一個豬血燴豆腐,大塊的豬精肉和雪白的豆腐一起熬炖,色澤鮮亮,味道香濃。
等菜全都上桌,遠遠一觀,她比鳳辰還多一個菜。
店小二幫白錦玉的茶碗裏續了水,躬着身道::“姑娘,你的菜都上齊了,請慢用!還有什麽需要的您盡管開口吩咐!”
白錦玉謝了店小二,繼而道:“麻煩借用貴店一副筆墨紙硯。”
店小二略微怔愣,菜上桌了要副筷子倒是挺常見的,要筆墨紙硯的還真是頭一回遇見。但是在喜晔樓,客人的要求就是聖旨,店小二要做的就是滿足客人日益增長的各種需求。
“哎好叻,姑娘請稍等!”
不多時,一支上等的湖州羊豪,一方研磨得宜的徽州香墨,兩尺紙質綿軟的半生半熟紮花宣就呈上了她的飯桌。
白錦玉看了看鳳辰,隻見他端端正正坐着,認認真真用膳,餘光半個也沒朝她看過。
她略略失望,畢竟這時候堂中已有很多人對她投來了稀奇的目光。
吃了幾口菜肴,白錦玉停下筷子,捋袖提筆蘸墨,素手執筆,姿态娴雅,在白紙上描描畫畫,過一會兒,又擱了筆墨從容再起筷。
她這不尋常的舉止,很快引起賓客主意,不多時,她的身邊就陸陸續續圍滿了看客。店小二見衆人聚在一起,也好奇湊上前去瞧,這一看不得了,連忙跑去把當家老闆請了過來,把老闆推到了最前面。
隻見,吃了幾口的盤子邊,方方正正鋪着兩尺素宣,素宣之上是一幅畫,畫的是兩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在地上逗蛐蛐的場面。
兩個小孩一坐一跪,坐的那個小孩很有耐心,俨然勝券在握,跪的那個小孩臉露焦急,仿佛下一刻就要輸了。
老闆在衆人的啧歎聲中擡首,一眼就看見他兩個總角之齡的兒子正在一張空桌子下如此這般地逗着蛐蛐,白錦玉這張紙上所畫簡直就是眼前場景的躍然再現。
正在此時,他那跪着的兒子“哎呀”一聲驚呼,果然輸了!人群當即一片喝彩!
“好畫!好畫!真妙趣橫生也!”
“工筆畫技細膩清雅,個性神态刻畫入微,不可多得!”
“如此佳作應當好生裝裱起來,日後等孩童們大了可顧此回想,也别有一番趣緻!”
“如此短的功夫就能一蹴而就,實在難得難得,恐怕長康再世也不過如此了!”
白錦玉心笑,她可是聞宴嫡傳!
聞宴高超的畫藝在翠渚技冠群雄,享譽大江南北。她經他手把手調教,學了七成總是有的,就算現在讓她當場潑墨山水都算不得難事,畫這兩個小娃嬉戲圖實在是小菜一碟。
她起身謙然向衆人施禮:“諸位過獎了!實在是見兩小童天真爛漫一時技癢,讓諸位見笑了!”
客中有一人道:“不知姑娘師出何處?此畫可有意出讓?”
白錦玉還沒回答,喜晔樓老闆已将畫作奪在手中:“這幅上面畫的是我的孩兒們,要出讓也是出讓給我怎麽輪得到别人?!”
白錦玉佯作訝然,眼神中露出很不舍的神情,手指向着那畫還有些欲前不前:“這個……二位,這幅畫我也喜歡得緊,沒有想過……”
老闆擡手截斷她的話:“這樣,姑娘你直接開個價吧!随便開,這幅畫作在下勢在必得!”
白錦玉要的就是這句話,她想了想,看向鳳辰。
鳳辰感到目光,向她看來。
白錦玉道:“老闆愛子之心,令人感動,我豈能利用你的愛子之心謀取财物?”
老闆:“可這……”
白錦玉道:“我知道你過意不去,這樣吧,你就給我免了今晚在你這兒的房錢和飯錢,如何?!”
老闆一聽簡直不敢相信,衆人聽了個個心生羨慕。老闆感激道:“這如何使得啊……這飯錢、房錢實在是太少了……太不成敬意了!”
白錦玉笑着說“沒什麽”,對老闆一指鳳辰,道:“我也有一個請求。”
老闆說:“姑娘請說!”
白錦玉直言不諱道:“我想要那位公子隔壁的房間!”
衆人一怔,包括鳳辰。
下一刻,老闆與衆客的目光就刷刷掃向了鳳辰,一瞬了悟。
“懂了懂了!”老闆一邊把畫紙遞給身邊的店夥計讓他收好,一邊給白錦玉打包票:“姑娘放心吧,一定包你滿意!”
他剛說完,另一個機靈的店夥計已經拿着房牌鑰匙跑了過來。掌櫃連忙從他手中拿過鑰匙遞到白錦玉手心:“姑娘,這就是他隔壁房間的鑰匙。”
白錦玉心滿意足地接過房牌,但聽那老闆道:“女追男隔層紗,姑娘樣貌出衆、又有才學,相信不過多時一定可以抱得……”他一想好像用“抱得美人歸”有些不太恰當,故而改口道:“一定可以得償所願的!”
雖然明明知道人家說的句客套話,但奈何說到了白錦玉的心坎上,她忍不住開心道:“嗯!借你吉言,我也覺得我會得償所願的!”
說着,她忍不住去瞧鳳辰,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鳳辰站了起來,徑直走出了喜晔樓!
白錦玉趕忙撥開身邊衆人去追:“夫君别走!夫君等等我嘛!”
“夫君?”
“那英俊的公子是他夫君?”
“既是夫妻那他們爲何分桌?”
“是啊,爲何還要兩間房?”
在白錦玉身後,人們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