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得了錢财立刻辦事,招呼衆人道:“各位客官都散了吧,這裏要打掃了,沒吃淨的酒菜我讓夥計給你們送到客房裏去吃!”
他的話當即遭到反抗。
“你這見錢眼開的老東西,天還沒黑透呢你打掃個毛啊打掃!”
“你給老子閉嘴,小心老子們把你這破店給砸了!”
掌櫃也不是吃素的,反唇相譏道:“你砸啊,你眼裏還有沒有官府?!這位相公和娘子眼下包場了,你要是也出得起這錢包場,我給你把他們兩個轟出去!”
關鍵時候還是錢狠,那些人方才也瞧見了白錦玉給老闆使的金子,自知沒人願意花那冤枉錢,氣焰削了大半地退回酒桌,他們說不過掌櫃,槍頭一轉,奚落起白錦玉。
“這位小娘子我看你這麽殷勤,你夫君對你還是很冷淡啊!”
“是啊,一口一個夫君的也不害臊,人家也不答應,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夫君啊,不會是你一廂情願吧!”
“喲,還真是,那相公完全不想理她,我看就算她們是夫妻,八成這姻緣也是這惡女強人所難。”
“别以爲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這世上有些東西錢也不管用!”
面對如此奚落,白錦玉滿不在乎,甚至她還希望對面的人能夠攻擊她攻擊得更厲害點,這樣鳳辰聽了才會對她心生不忍。是以,她手中輕搖紙扇,聲音明亮道:“你們懂什麽,這叫情趣!”
當即對過嘩然一片,都言真是沒見過這麽不害臊的女子。
白錦玉等他們奚落夠,委委屈屈嘟囔向鳳辰:“夫君,你看他們說我們壞話!”
鳳辰胸膛微伏,感覺很需要一些新鮮空氣。
白錦玉拉了拉他的袖子:“夫君,我錯了,我給你賠不是,你原諒我好不好?”
鳳辰看着她,白錦玉抿唇點點頭:“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哈哈我聽到啦!!”一個突兀的聲音爆開,原來是掌櫃催趕那些客人回房,有個耳朵靈的把白錦玉對鳳辰的道歉聽了去,當即像是有了重大發現一下向所有人爆料道:“這個惡婦在給他相公道歉!他相公置之不理!大家猜猜她到底是幹了什麽錯事讓他相公這麽生氣呢?”
滿場多事的神經瞬間都被挑動了。
“哼,我看八成是褲裆裏的那點事!”
“就是!我看他相公也是斯文人,無事不會如此絕情。定是這惡婦做了什麽不守婦道對不起他的事情,他才不能原諒她!”
“是啊,不管修養多好的男人,都受不了女人給他戴綠帽子。”
……
這些話光白錦玉聽了都已滿臉鐵青,她已完全不敢去看鳳辰的臉色了。她當即一下站起:“掌櫃!”
掌櫃應聲屁颠颠地跑來,白錦玉将錢袋整個拎給他,斬釘截鐵道:“都給你,我要他們全部從你店裏滾出去!”
全場頓時一靜,衆客那邊憤怒的氣勢在空氣中無形積聚成排山倒海之勢,瞬間就要向白錦玉爆開。
突然,她手中一空,鳳辰先于掌櫃奪走了錢袋。
白錦玉和掌櫃都是始料未及。看着突然起身的鳳辰,衆客也随之突然安靜,一爲這相公總算有了反應,二位這男子的豐徹容姿。
鳳辰看了眼手中的錢袋,又看向白錦玉:“還有嗎?”
鳳辰又跟她說話了!白錦玉臉上當即按耐不住歡喜,連連點頭,鬼使神差地從懷裏又拿出一個錢袋子,乖乖地交到鳳辰的手上。
樓梯上,大堂下,無數雙眼睛在無聲中驚愕地看着白錦玉,剛才那一袋金子就不少了,沒想到這女子竟然還有一包,紛紛對她的家底展開想象。
“都在這裏了。”白錦玉笑着道。
鳳辰把手垂下,一雙美目透出堅定的神色,口吻冰冷道:“别跟了,回去吧!”
白錦玉懵住,鳳辰的意思非常的明白,這裏離長安尚遠,收了她的錢袋,身無分文的她是不可能回到長安的。但是這裏離直北隻有幾個時辰的路程,她沒有錢财也可以。
白錦玉小聲掙紮:“我不要。”
鳳辰面無表情,從桌子旁邊繞開,往大堂盡頭的客房走去。
“好了好了,回去吧!”掌櫃吆喝起看戲的看客們:“人家說甯毀一座廟不毀一門親,你看你們鬧得,良心安不安?”
衆人絮語着散開,各回各屋。
掌櫃回頭:“夫人……”
白錦玉已經到了鳳辰房門前,她“咚咚”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又使勁推了推門,沒推動。
“夫君——你開開門嘛!”
房裏沒人回應。
白錦玉唉聲苦惱道:“我還沒有訂房呢!掌櫃的說,今天已經沒房了!”
聽到這話的掌櫃當場都快石化了,他身旁的夥計傻傻的,不假思索就要說話,當即就看見白錦玉遠遠給他豎指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夥計立即閉嘴。
白錦玉側耳聽門裏,然而半晌都沒有等來動靜。她歎了口氣,悻悻地回到大堂坐下,這才看見桌上鳳辰點的面條一動未動。
一種恐慌的情緒在她心中滋生。
“夫人?”掌櫃看着灰心失望的白錦玉,上來想要安慰兩句,被白錦玉擡手揮斷:“沒事,我坐一會兒,别管我。”·
掌櫃點了點頭,招呼夥計和他一同默默退下。
一個時辰過去。
白錦玉撐着腦袋,眼睛一直未動地盯着鳳辰緊閉的房門,看得櫃台後的掌櫃心生不安,把自己老婆拉了出來一道分析什麽情況。
有客人在屋内憋不住悶了下來透氣,在大堂裏來回走了幾圈,見白錦玉也沒有出聲制止,便走過來想再奚落她兩句,但見她一副愁腸百結的可憐樣子,這嘴刀子也下不去了,改爲上前問她:“你怎麽得罪你相公了?”
白錦玉充耳不聞,無動于衷。
幾個人問不出名堂也不問了,退到一邊桌子坐下來看景。
掌櫃推了一下老婆,掌櫃夫人從櫃台裏出來,小心翼翼走到白錦玉身邊,輕聲輕語道:“夫人啊,我看你相公不會開門了。我們店裏還有一間客房空着,你要不就住那間客房吧……你不用再付錢,你剛才給我們當家的那些金子夠付房錢了。”
白錦玉一動不動,掌櫃夫人又道:“沒事的,我們這裏有夥計連宿守夜,你相公要是離開,我們第一時間替你攔住他、通知你。”
還是女人懂女人。白錦玉總算有了反應,她歎一口氣,把腦袋從手背上擡起,轉過身對掌櫃夫人道:“好吧,房間在哪兒,帶我去吧!”
白錦玉和掌櫃夫人正要往裏去,客棧大門慌慌張張奔進來一男一女,女子長的很标緻,手裏橫抱着個五六歲的孩子,一進來就焦急失措地大喊:“店家可還有房?我們要一間房!”
男的跟在身後拿着行李,二人一起跪在了地上,女子聲嘶力竭地苦苦哀求:“我的孩子病了!要趕快找大夫、要找大夫!”
掌櫃和掌櫃夫人聞聲趕緊跑過去,白錦玉和在場的衆客也圍了上去。隻見那女子懷裏的孩子滿臉通紅,閉着眼睛意識迷迷糊糊,嘴裏斷斷續續不知道在呓語什麽。
掌櫃夫人上前一探孩子的額頭,當即“喲”了一聲道:“這麽燙啊,這孩子得了什麽病,怎麽燒得這麽厲害?”
這一男一女都搖頭,女的哭得泣不成聲:“我們是扶平國的人,今年莊稼遭了蝗災收成無望,日子過不下去了隻好來投奔大徵的遠親,誰知走到這裏孩子突然發病,就成了這樣!”
當下就有人議論開了:“我聽說了,扶平東部的蝗災挺嚴重的,現在往那兒去的買賣都不做了!”
“喲,俗話說蝗蟲過境寸草不生,老百姓遇上這種也算是天災了,慘慘慘!”
“扶平離這兒可不近,孩子跟着大人颠簸能不生病嘛!”
……
“把那間房給他們吧!”一片人語中,白錦玉對掌櫃夫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