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玉不可能因爲三杯酒就跟他算了,而鳳辰,則是面如寒玉、雙唇緊閉,不與他們中任何一人交流,就好似他們這裏一二三四個人,個個都欠了他一筆錢。
白錦玉偏過頭,繼續眯起眼睛問鳳辰:“怎麽沒看見謝遙呢?”
鳳辰抿唇不語,置若罔聞。
她不依不饒繼續問:“那殿下怎麽沒走呢?我聽說大徵的官員都走了呢?”
“怎麽,你很想他走掉嗎?”烏穆話音剛落,左腳就被狠狠踩了一下,安雅趕緊拉了他坐下。
白錦玉笑眼盈盈巴巴地等鳳辰回答,可鳳辰始終目不斜視,狀如老僧入定。
慶娜解圍道:“錦玉,要不……還是讓烏穆告訴你吧?”
白錦玉見鳳辰毫無回答她的可能,而她确實想知道他還在此處的原因,于是隻好橫着眼睛來瞧烏穆。
“說吧!”
烏穆當即啧道:“你怎麽還有兩張面孔?好好好……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安雅給白錦玉夾了兩筷子菜讓她消氣,又忐忑地到鳳辰身邊給他斟了一杯酒。
鳳辰一派雍容典雅八風不動,安雅緊張得手發抖,倒完酒後立即跟兔子似的逃回烏穆身側。
烏穆啞然一笑,又看了遍眼前,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彎彎繞繞的話就不必多說了。”他這句話内涵豐富,言下之意表示白錦玉喜歡鳳辰、鳳辰已知曉白錦玉不是蘇麗華等等事宜都不再是秘密。
确實,以烏穆的洞察力,他在長安數月知道什麽都不足爲奇。
烏穆對白錦玉道:“我知道你此次決意爲我查兇惹惱了這位晉王殿下,我與你深交多年,豈能不知你所想?”
聽到“深交”二字,鳳辰長眉一壓。
烏穆未察道:“晉王殿下之所以能留下來還得多虧那位秦王小殿下。”
白錦玉意外:“秦王?”
烏穆點點頭:“正是!你的殿下本來是要跟他們一起走了,不過呢,秦王小殿下半途說忘了點東西,于是一定要他的好哥哥晉王殿下陪他回來取。注意啊,一定是晉王殿下陪同,别人他一概不要,一概不需要。他爲什麽會提出這種無理要求呢?”
烏穆刻意地停頓,然後嘴角就差咧到耳邊去了,道:“因爲是我讓他這麽做的!而且我還特意請他千萬一定别讓謝遙跟着!怎麽樣,我是不是想你所想,急你所急?是不是非常周到?”
白錦玉聽得全臉發黑,偷偷去看鳳辰,鳳辰的臉色也差不多。
烏穆贊道:“這位秦王殿下别看年紀輕輕,做事是真上道!全盤照做後,如約把晉王殿下請到了這裏,并且自己立刻帶着人離開了直北。”
白錦玉搖着頭歎息:“鳳越真是年少無知啊,我十六七歲時候也不這樣啊,對不對,殿下?”
鳳辰鼻息略沉,卻置之不顧。
白錦玉得了個沒趣,回頭問烏穆:“秦王怎麽會幫你做這件事?”
烏穆道:“因爲我跟他說你們吵架了。”
白錦玉臉上一冰。烏穆立即補注:“當然,這裏‘你’是蘇麗華。我找到他告訴他,晉王殿下此行偷偷把王妃也帶着了,隻可惜不知什麽緣故,他們兩個現在吵架了,晉王殿下一怒之下不想帶她回去了,要把她一個人留在直北。”
白錦玉聽得差點吐出老血:“秦王殿下會相信你這鬼話?”
烏穆點點頭:“相信啊!他還跟我說晉王殿下帶着王妃很有必要,因爲他的妃嫂嫂冰雪聰明足智多謀,這回能查出追殺我的兇手她妃嫂嫂背後一定功不可沒。”
白錦玉長吸一口氣:“你能不胡說八道嗎?”
烏穆攤開兩手道:“我沒有胡說八道啊,秦王殿下就是這麽說的。我也不曾想到會如此順利,我還很奇怪呢?!”
白錦玉滿頭冒汗地去看鳳辰,鳳辰巋然不動。
“秦王殿下會相信我混在一千個人裏面到此地??”
烏穆道:“他相信啊,因爲我就是混在那一千個人裏面來到這兒的!”
白錦玉訝然:“你是說……你是跟着殿下從長安出來的?”她不敢相信地看向鳳辰。
如果烏穆混在送靈的隊伍裏,鳳辰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很有可能,正是因爲鳳辰的庇護,他才能在隊伍裏跟着出來。
她蓦然想起那晚在破廟,鳳辰曾經跟她說過,烏穆的事,交給他。
烏穆點點頭,他停了一下,目光漸漸變得沉凝:“其實我一開始想得很簡單。”
白錦玉屏息凝神。
烏穆道:“我在長安一直像被天羅地網追殺。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遭遇不幸,一開始我想查查到底誰害我,幾次無果後我便打算先回去铎月再說,沒想到,卻發現連回去的路都被堵死了,直到……”
白錦玉接上他的話:“直到大徵要迎接各國學子遊學,于是你就想到了司馬玄!”
烏穆道:“你已經知道了?”
白錦玉白了他一眼:“我本來并沒有想到跟他有什麽關系,可是你出事以後,他不顧一切沖上去恸哭,顯示出乎意外的樣子。後來我想,沒有人帶着你,你是不可能進入皇宮的,你沒有找我,那還有誰呢?”
烏穆很贊賞地點點頭。
白錦玉繼續道:“其實這樣的遊學,他作爲一個國君完全沒有必要親自送學子來長安,而且他登基多年也确實從來沒有來過長安,爲什麽他偏偏這次會來呢?再結合他那十八個要送給我的美人……我猜,一定他得到了很确定的消息,在長安可以見到聞宴!不然,他絕對不會笃定地帶着如此多的美人準備送我。”
烏穆不禁聽得鼓掌,斟了一杯酒向她舉起:“你真是聰明,來,爲你的聰明幹一杯!”
白錦玉:“拿走!”
安雅當即咬唇嘟嘴,被烏穆按住。
見白錦玉不領情,烏穆又把酒杯端向鳳辰,笑着道:“晉王殿下,你家王妃好厲害啊!”
這句話完全表達了他對白錦玉歸屬權的認可,然而可能時機的關系,鳳辰卻沒顯出開心,隻是出于禮數,輕輕端起杯子,向他道:“現在不是了。”
場面霎時凝住,在座四個,個個都明白他說的“現在不是了”是什麽意思。
“殿下……”白錦玉僵硬地轉過頭朝鳳辰,眼中委屈兮兮。
其實單看鳳辰這句話很有小孩兒脾氣,但是奈何他說得極鄭重認真,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慶娜尴尬地賠笑,對錦玉催促道:“錦玉,你接着說啊!”
白錦玉心頭塞塞的,見慶娜在努力緩和氣氛,于是配合道:“然後,我就去找到司馬玄核實,被我一番盤問,他就全盤都告訴我了,我也是在他那裏找到了小黑和烈風。”
說到這裏,她瞪了烏穆一眼:“他還告訴我了一件事,原來破壞魯山宋氏‘地平天才’匾牌的人就是你!”
這時,連鳳辰都看了烏穆一眼。
烏穆在二人的目光逼視下無所遁形,招了:“不錯,我答應司馬玄要讓他見到聞宴兄的啊!人家一國之君,千裏迢迢來了,我總不能食言吧?你天天在晉王府裏待着,人家怎麽看見你?難道真要到宮裏吃飯才照面?那他還怎麽給你十八個美女?所以我得讓你出來啊!再說,我這麽做也是順水推舟爲你考慮,你看,晉王殿下從天牢裏救出了聞氏的人,他們以後自然就會對晉王心存好感……”
白錦玉一拍桌子站起來:“豈有此理!”
烏穆趕緊示意她坐下:“夫君面前你怎麽能如此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