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玉一笑:“你這麽有信心的樣子,我看也沒有清點的必要了。就算清點了,估計也就是兩個結果。要麽你替上了一個人,人數一個不少,要麽就是少了一個人,下落不明。”
保時道:“好狡慧的女人,兩面的話都讓你說盡了。”
邁巴則在布迦耳旁吹風:“王兄,你看清楚些,她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髒水潑在铎月身上!居心叵測!”
“我看未必!”賀玥的臉不知何時已一片陰沉,他目光冷冷地攫着保時道:“我突然想起,兩個月前向父汗禀告烏穆在徵朝安然無事、言他還要再遊山玩水一陣的那個人,最早是你軍中的部下吧!”
衆人齊齊一靜,經賀玥一提醒,知情的人眼睛登時一亮。
賀玥道:“錦玉固敏既然這麽堅決指認你,那一定有她這麽堅決的道理。就算她有心避免我們與徵朝開戰,我相信她也絕對不會拿烏穆的事情來做假文章!”
這時,良久未言的安雅附聲道:“我也相信!”
藍旗部的幾名将士也站來出來:“我等也相信!”
這一刻,慶娜、安雅、賀玥、還有烏穆的藍旗部,這些烏穆最信任的人都堅定的站在了白錦玉這一邊。
白錦玉心中甚慰。
她沉了沉氣,從發髻中摸出一根細細的鐵管,轉身走出了屋子。今天,爲了避免被診治的醫生發現什麽,她把所有的東西隻好都藏在了發髻裏。
在場衆人都一起跟着她走到了天井。
一陣清脆的哨音響起,滑過人們的耳膜,穿透了即将微蒙的天際。
衆人瞬間就明白了!
白錦玉剛剛拿出的鐵管是一支訓鷹的鐵哨,現在她正在用烏穆的方式在召喚小黑。
所有人屏聲靜氣,仰頭張望天空。他們想要知道什麽會來,又仿佛已經知道什麽會來。
天空曠朗無垠,黎明已将過去。
悠揚的哨音婉轉,熹微光亮的黑夜上,一隻矯健的蒼鷹聞聲趕來,它振翅九霄,翺翔盤旋,不過片刻就落在白錦玉面前的一張石桌上。
“小黑?真的是小黑!”
很多人都驚呼,不少人都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慶娜、安雅目光遲遲地看着英姿勃勃的小黑,自然而然想起了它的主人,眼中再也控制不出地淚如雨下。
白錦玉将鐵哨子插進腰間,走到小黑的面前,人們看見她似乎将什麽放在小黑的喙邊碰了碰,之後轉過身來。
“保時王子,”白錦玉目光穿過黑夜,直視保時:“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我給那個刺客下的毒粉裏摻了一些特别氣味的東西,這個氣味小黑認得。那個刺客現在不管是死也好、活也好,小黑都會找到他。活着,小黑會找到他的人,死了,小黑也會找他的屍體。哪怕你把他剁成了肉醬,隻要你沒有把他燒成灰燼,小黑都會把他找出來!”
說着,她從腰間取出了鐵哨子,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死死盯着保時,将鐵哨子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
哨音再次響起,悠揚的聲調在安靜的空氣裏回旋,這一刻竟然生出了逼迫懼懾的效果,讓每一個聽見的人都從骨子裏感到一陣寒意。
小黑像士兵一樣昂然站在石桌上,在哨音響起後不久,像得到了指令,用力撲了兩下翅膀,頭也不回地展翅向高中沖去。
白錦玉的哨聲依然在繼續,人群中“撲通”一聲。
她停下哨子,隻見保時已經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他滿頭大汗,虛脫地神情恍惚,口中呓語道:“是我……不錯……是我……”
“唉!”傳來邁巴一陣痛惜地歎氣,他從人群中沖出來,撲向地上的保時,一頓爲時已晚地搖晃:“你傻啊,爲什麽要承認!你中了她的圈套啊!”
白錦玉看向邁巴的來處,布迦巍然立着,顯然剛才一直是他按捺住了邁巴。
保時目光渙散地看着搖晃他的邁巴,嚅嚅:“什麽中了圈套?”
邁巴看了白錦玉一眼,狠狠在地上砸了一拳:“什麽小黑認得那毒藥的氣味?如若真的如此,她剛才何必多此一舉讓大哥去清點我的黑旗部?!而且,何曾有人聽說過這世上有鷹能夠認識氣味的事啊!”
保時完完全全地呆住,這時才赫然反應過來。他恍恍地在地上放空了半晌,突然猛地爬起瘋了似地朝白錦玉撲抓來,口中大聲地嘶吼:“我要殺了你!”
賀玥一臂将白錦玉護在身後,幾個将士上前一把架住了保時,保時拼盡力氣地掙紮,雙手在空中像鷹爪一樣拼命地向白錦玉揮舞,聲嘶力竭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啪!安雅沖上去狠狠地甩了保時一個耳光,這一耳光仿佛用出了她渾身的氣力,直打得保時仰面後退了兩步。
“你爲什麽要殺他?!”安雅淚痕滿面,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質問。
保時當場就被打懵了,還沒來得及反應肚子上又被賀玥猛踹了一腳:“我早看你不是東西了,沒想到你真不是個東西!”
保時被踹翻在地,邁巴剛想上前拉他,慶娜已經上來死死掐住了保時的脖子上:“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
慶娜恨極地緊咬牙關,渾身上下因用力而顫抖,保時在她的手中張着口窒息得滿臉紫紅。
眼看保時要斷氣,邁巴上前使勁才将慶娜從保時的身上脫開。
保時捂着喉嚨幹咳了十幾聲,兩邊臉上都是深深的手指印,癱在地上狼狽不堪。
“你爲什麽要殺烏穆!”布迦聲色俱厲。
保時狂咳一陣,指着面前的一衆道:“就是看不慣你們這麽多人護着他!憑什麽他什麽都不做還可以受到你們這麽多人的愛護!”
“他隻不過是嘴巴甜一點,就把你們每一個人、甚至父汗都哄得那麽開心,而我無論怎麽努力、怎麽表現都及不上他!”
他捂着肚子從地上爬起來:“憑什麽他比我晚生一天,就能做守竈之子,坐享其成?他不用到處辛勞奔波,就能得到所有人的一切!”
布迦痛心斥道:“所以你就殺了他,自己做守竈之子?!”
保時定住。
啪!
這次是布迦用力地打了他一巴掌,打得他一個狗吃屎摔在地上。
“讓我告訴你爲什麽!”
布迦的聲音悲憤激烈:“因爲烏穆他寬以待人、謙虛正直、有不凡的容人之量!他可以讓铎月十五個部都喜歡他,他将來做可汗能夠讓铎月人的心真正地團結在一起!換了你能做到嗎?換了誰能做到?!”
他仰天頹然長歎:“你搞錯了……不是他有多幸運能成爲守竈之子,而是我們铎月有多幸運才能有他這樣的守竈之子!而你……你因爲你那狹隘的嫉妒毀了上天對铎月的恩賜!”
悲恨交加的布迦又轉過頭來看邁巴:“你說!你們是不是同謀?!”
邁巴搖搖頭,無力道:“我不是。我隻是最近發現了保時的所爲,我想阻止他,我甚至也派了人去長安阻滞他的行動!我以爲一切都來得及,但是我沒有想到烏穆……他竟然會、竟然會……”
他突然跪下,看着保時哀求布迦:“大哥,烏穆已經沒了,我們兄弟不能再少一個了!”
“你糊塗!”布迦用力把他摔在地上,瞥到保時,又上前用力瞪了他一腳。
布迦痛徹心扉道:“我們爲什麽沿用守竈之制傳國,而不是像漢人那樣能者居之?就因爲這個方法最可避免兄弟之間爲了汗位自相殘殺,我沒想到,即使這樣,還是有手足相殘的事情發生!”
保時狼狽地趴在地上聽着這一切,渾身癱得像塊泥,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