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許你們傷害她!”安雅一步上前張開纖瘦的胳膊,螳臂擋車般擋在迎客樓門前。
秦堅看了頓時額上青筋暴起,眼中厲光集聚。
“藍旗部何在?!”安雅也一聲高喊。
當即铎月的隊伍中又飛出數十條黑影,撒開一片落在她和布迦的身邊,顯示出決一死鬥的氣勢。
安雅見此,心中大定,她正面轉向秦堅,沉聲道:“誰敢輕舉妄動?就來試試!”
兩軍又呈對峙之态。
“真是愚昧至極!”秦堅完全被激怒,剛要發号施令,想到身邊還有個晉王殿下,轉而來請命:“殿下……”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一聲尖唳的哨音響起。
這聲音來得蹊跷,迎兵樓下一切都被這聲音打斷了。
全場皆警覺定住,铎月一衆臉上更是異色,紛紛擡頭向無際的天空張尋去。
不一會兒,呼呼幾下撲閃之聲忽至,黝黑的夜幕中從天而降一隻雄昂的巨鷹!
這巨鷹俯沖而下,像是得了什麽指令精準地俯沖向秦堅,落下的一瞬間就是一陣兇狠的狂抓猛啄!
秦堅當即血流如注哇哇大叫,他身邊的士兵衙役一擁而上護住他驅趕黑鷹。誰知那黑鷹勇猛異常竟毫不躲避,甚至越戰越勇,利爪尖喙連着這些士兵衙役一起狠啄。
安雅定住了、在場所有人都定住了,就連鳳辰都認了出來,這隻白頸黑身的獵鷹,是烏穆的小黑!
一道寒光倏然飛至,戰鬥正酣的小黑險些被刺中,頓時飛撤。那寒光在空中飛了一圈,最後回到謝遙手中!
小黑!
安雅扭轉身來,目光炙熱而又難以置信地遙看向高樓頂端。
縣令夫人的手還停留在唇邊,她将手放下,哨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劃過天際,在空氣中振動出氣流,最後穩穩停落在了縣令夫人的腳邊。
現在,它全然不見了方才的兇狠,就像歸巢的鳥兒一樣安靜地陪在縣令縣令夫人的身邊,一如從前它乖順地陪在烏穆的身邊。
有不少铎月将士也認出了這隻鷹。
“這是烏穆王子的小黑?”
“是,我認得,是一直總在烏穆王子身邊盤旋的那隻黑鷹!除了他的鷹估計世上再沒有第二隻這樣的鷹了。”
“那鷹是認得主的,它隻聽烏穆王子的号令。”
……
月光如披,清晰勾勒出一人一鷹的剪影。所有人看着那縣令夫人低頭對小黑說了幾句,小黑似得了明白,扇了兩下翅膀,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線,很快消失在了黑夜裏。
“阿姐、王兄,你們看是小黑!”安雅一把抓住慶娜的雙臂,不知是喜是悲地激動:“那是小黑,烏穆的小黑呀!所以他真的是烏穆!”
“是、是、是……”慶娜、布迦、邁巴都有一些激動。
“安雅!”
縣令夫人居然喚了安雅一聲。
安雅怔愣着回轉過身,縣令夫人的眼睛不知何時已變得十分清明。她将視線從安雅的臉上流過,又轉向了她身旁的慶娜。
“阿姐?”
她視線再轉,認出了更多的人:“大哥?十三哥?你們怎麽都到大徵來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秦堅。
秦堅在朝中跌爬滾打一輩子,早就深谙人的各種陰謀詭計心機城府,他之所以不相信冤魂附體,就是覺得有人能說出烏穆臨死之言雖然匪夷所思,但也并非不可能的事,隻要有心之人将原話背熟就可以做到眼前這個景象。
但是現在,這縣令夫人居然能将這些素未謀面的铎月親戚一個一個認了出來,這就……超出他的想象了!
秦堅捂住汩汩流血的額頭,不禁咽了咽喉嚨。
怔忡間,有人再次沖了出去,這一次不是安雅,而是慶娜。她直沖上迎賓樓的二樓,又從二樓的窗戶裏鑽了出來,她手腳并用扒着屋檐往下爬,原本檐下藏匿的幾個衙役見了,一起來幫助她,最終讓她爬上了屋頂。
邁巴王子一看,着急地就要跟着慶娜追進迎客樓,卻被身側的布迦伸手拉住。
邁巴:“阿姐她想幹什麽?那上面太危險了!”
布迦的神色也很擔憂,不過他頓了頓,對邁巴道:“烏穆和你阿姐親,讓她去看看。”
屋檐下的衙役也要跟着慶娜爬上屋頂,被慶娜婉拒了。
她在屋頂上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一陣仲夏的風吹來,這樣的風應該是惬意涼爽的,但在這兒,她卻感到無比寒冷,就連發絲都像在顫抖。
縣令夫人已經朝她轉過身來,正遠遠地看着她,目光中似有不同尋常的深切。
她們互看着對方,站了片刻,慶娜顫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一步過後,馬上停下。
縣令夫人果然低頭盯向她的雙足,怔怔看着,卻并沒有像剛才對那些衙役一樣對她厲聲阻止。
慶娜繼續向她邁進,這一次她多走了幾步,那縣令夫人仍是一個勁盯着她的雙足,依然沒有出聲阻止。
須臾的停頓、不停的試探,慶娜在衆人的屏息凝神中漸漸離縣令夫人越來越近,近到最後隻剩了一臂的距離。
慶娜站在縣令夫人面前,渾身因緊繃而不由自主地顫動。她感到随時都要暈倒,可是,一想到眼前的軀殼裏是她一手帶大的弟弟,她就握了握拳頭勉勵自己撐住。
慶娜看着眼前,突然不知道第一句該跟她說什麽。
縣令夫人的視線從慶娜的腳上緩緩移上,停留在慶娜抖個不停的拳頭上,她緩緩擡起頭。
二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卻似有澎湃的波瀾湧動。縣令夫人的眼圈漸漸通紅,倏然落下淚來。
“阿姐。”她鼻翕微動,臉上竟流露出十分無助的神情:
這一刻,烏穆的身影和眼前的婦人重疊,慶娜的心都碎了。
她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她最心愛的弟弟,可悲的是,她的弟弟已經亡了,現在他隻是在别人的軀殼裏。
這世上不會有比這更痛苦殘忍的事要面對了!
慶娜憋住即将崩潰的情緒,努力闆起面孔提了一口氣,對“他”低斥道:“渾小子又讨打!大男人尋死覓活的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