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四個時辰中,她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也已經做出了決定。盜家印,她承認,但是盜印的緣由絕不可洩露出去!
縱然偷盜聞氏家印是背叛師門的大逆之舉,但是先帝的傳位诏書沒有禦印之事絕不可爲天下人知道。
她也知道,即使她不說,聞氏也會猜到她是爲了鳳氏的人偷了家印,但是隻要她不承認,他們的猜測便也隻能停留在猜測,終是無法讨上門去興師問罪。
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她什麽都不說比什麽都說出來要引起的波瀾更小。
不管怎麽說能避免政局的動蕩、能将甯王裏通外國的詭計扼殺,能拯救北境十四州上生活的萬民,她便沒有什麽可後悔的!
“你!”聞正嚴氣的渾身發抖,臉色刷白,擡起腳來就欲朝白錦玉踹。
說時遲那時快,蓉夫人一個箭步飛出,撲在了白錦玉的身上擋住!聞正嚴見人影飛過,這才及時收住了腳。
“錦玉……”蓉夫人緊緊抓住白錦玉的雙肩,用顫抖的聲音激烈地道:“你說呀,你爲什麽不說呀!你剛才不是跟我說會給我們一個交待的嗎?”
看着眼淚滴落下來的蓉夫人,白錦玉确實是自責極了,她閉了閉眼睛,心中再次陷入掙紮。
如果說出來會怎麽樣?
皇後确确實實已經将家印還給了她,這事情已經結束了。但如果她現在把把事情如實告訴聞正嚴,聞正嚴一定會找皇上,到時候傳位诏書的秘密就将被揭開!
一旦揭開,甯王必定會利用這個機會繼續他的計劃。
說到底,家印是個死物,聞氏丢了可以再造一枚,但如果生靈塗炭……剛剛過去的長安之亂,已經讓她看了太多的死亡,如果她一個人的“背叛師門”可以讓很多人免于傷亡,她還是覺得很合算的。
隻要她不說,聞氏的猜測便永遠隻是猜測,傳位诏書的秘密聞氏就永遠不會知道,他們也終不能理直氣壯地去找皇帝……
“師娘,我的交待就是‘不記得了’。”白錦玉仰着臉,眼睛亮得驚人,此刻的她整個面孔都發着光,居然綻放着一種别樣的美麗。
蓉夫人震驚到了極點,忽然,她恍如大夢初醒,白錦玉這麽說這麽做,是意味着她已經做出了什麽可怕的選擇!
“不、不要這樣……”蓉夫人的聲音啞啞的,如果說她之前對她有生氣、有責備,此刻她已全部抛諸腦後了,她仿佛看見了白錦玉站在了懸崖邊,她現在隻想将她往回拉!
她越想越害怕,激靈地打了寒戰,轉而苦苦相勸道:“錦玉,我們朝夕相處了八年,師娘早已視你如自己的女兒,就和聞玲一模一樣。還有聞宴,他悉心栽培了你八年,我們都早已成爲了你的至親,你聽我們一句勸好嗎?你隻要把盜印的原因說出來,師娘一定求山長既往不咎。”
白錦玉抿着唇,滾燙的淚水沖破了所有的防線,從眼中滾落了下來,她終于多透露了一些:“師娘,我不說,是不希望你們找錯人!”
蓉夫人聽出她漏了話風,立刻緊緊扳正了她身子,乘勝追擊地問道:“找錯誰?你說出來,你說出來我們就信,我們不去找他就是了!”
白錦玉心裏難受極了,更多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滾落下來,但是,她道:“師娘……我不會說的,你不要再問我了!”
“冥頑不靈!”聞正嚴一拍桌子,斥責道:“不說,就代表着你根本就不知錯!你到底被什麽人灌迷湯灌到了這個地步!是那個晉王嗎?!”
白錦玉道:“山長,我記不得了,你如果非要我說,我便瞎說了。”
“你……”聞正嚴氣得站不住,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朝白錦玉扔去,杯子“砰”一聲砸在白錦玉的肩頭,一杯茶水茶葉全都澆在她的身上。
“好、好、好!”聞正嚴發抖地撐不住坐下,擡起頭來看向聞宴:“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人!”
聞宴在一旁聽着,心早已冰冷冰冷,正如聞正嚴所說,白錦玉是她一手教出來的人,連蓉夫人都已經看出來了白錦玉的抉擇,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聞正嚴的諷刺提醒了蓉夫人,她急切地對聞宴道:“聞宴,你勸勸錦玉吧!你的話她從來都聽的,你快來跟娘一起勸勸她!”
聞宴定定地看着白錦玉,輕輕地搖了搖頭,蓦然轉身。
見他欲走,蓉夫人倏地沖上去用自己的背抵在了房門上,整個身子都貼在了門闆上,擋住了他的去路,阻止他走。
“聞宴……隻有你能勸她了!你試一試啊!”蓉夫人幾乎哀求。
聞宴停住,甯息了很久,并不回頭,問道:“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這一問,暗含了太多的心照不宣,白錦玉思潮澎湃。
“你裝什麽不記得!”一旁忍了許久的聞世怒不可遏道:“你太膽大了,就這麽玩弄我們嗎!你自己幹了這麽大逆不道事情,一句不記得了就能推得一幹二淨嗎?!”
幾個夫子也開始勸白錦玉,有威逼的、有恐吓的、有好言的、有講理的……衆說紛纭。
在一片聲音中,聞宴閉了閉眼睛。
他轉過身來,對着聞正嚴俯首作了一揖,道:“山長,既然她現在說想不起來,就讓她多想幾日吧!或許,過個幾日她便什麽都想起來了!”
聞正嚴一愣,蓉夫人是讓聞宴去勸白錦玉,沒曾想他竟然掉轉槍頭勸起了自己!
聞正嚴似乎更氣了,但是面對眼前的死局,他确實是無計可施。而無論如何,白錦玉的嘴還是要想辦法撬開的!
瞪了白錦玉半晌,也思想掙紮了半晌,聞正嚴道:“好,也好……就如你所言,讓她多想一陣子。白錦玉,回去以後,你直接去後山的思過崖,給你七天的時間,屆時若你還是想不起來,休怪老夫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