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是這座當今世上土地最遼闊、人口最衆多、經濟最繁華、文教最昌盛的城市,在幾乎半城遭到戰火荼靡後,僅僅用了十七天就恢複了基本的秩序。
意料之中的是此次戰役事發宮廷,肇事者及其黨羽不想引發大規模交火,朝廷那邊也有意控制戰事外延,畢竟,一個破爛的京師誰得到了都沒意思。所以在這種兩方都有意控制範圍的情況下,長安周邊的州縣幾乎都完好無損。例如鹹陽、渭南等富庶之地,皆成了此次安置流離百姓的去向。
九月十六日,黃曆言“除舊迎新,諸事皆宜”。經曆動蕩而屹立未倒的大徵朝皇帝鳳華,決定在這一日正式還宮。
雖然早已拿下了叛黨頭目,但之前的十七天這個皇帝并未即刻還宮。相反地,他率領着幾十位親王和文武百官坐鎮安仁坊,衣不解帶地指揮着長安的戰後安置事宜。
種種事情表明,鳳華算得上是個仁君。
九月十五晚,白錦玉和钰賀接到了第二日要陪同鳳辰送皇帝還宮的谕旨,故而第二天一大早,白錦玉就被黃姑拉起來吃了早飯,之後又被她催促地去洗了澡。
現在,換了一身溫潤的粉色盛裝,又擦了香粉,站在鏡子前的白錦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香香軟軟的。
她滿意地對着鏡子左右比照着,忽然隐隐聽見遠處傳來钰賀對婢女斥責的聲音。钰賀這個公主,雖然脾氣性格絕不嬌柔溫順,但也從未聽她對下人有過這樣激烈的訓斥。
白錦玉感到好奇地拉開門,走去钰賀的寄園。
寄園的院門上擠擠挨挨地挂了好多年紀輕輕的婢女,她們縮在門外,一個不敢進去。白錦玉繞過她們,一進院子,便看見一身紫衣的钰賀正滿臉怒紅地斥責一個婢女,
“她能穿!本宮不想再聽你說話了,你給本宮把衣服送過去!”钰賀看起來已經氣炸了。
誰知,那婢女“撲通”一聲,直條條朝钰賀跪下:“公主娘娘,奴婢真的不敢!本朝服飾有嚴格的等級分别,如若違背,查出來官府是要問罪的!”
聽她二人口中所言似乎圍繞着什麽衣服,白錦玉這才将視線落向這婢女手中的幾件衣服上。
那是幾件紫色的衣服,和钰賀現在身上一樣的紫色,唔,好像鳳辰有件王服也是這個紫色。
婢女一個勁的哭,钰賀氣得說不出話來。僵持中,白錦玉走上前去,詢問道:“钰賀,發生何事了?怎麽發這麽大的火呢?”
钰賀一聽白錦玉聲音,轉過頭來,告狀似地道:“我讓她給你送套衣服過去,她死活不肯去。真是豈有此理,等一會兒見到鳳辰,我一定會告訴鳳辰她府上還有這樣不聽話的人!”
白錦玉嘴角微微一抿,钰賀這孩子脾氣大有要去鳳辰面前大告一狀的架勢。
钰賀說的話,那婢女不敢插話、不敢解釋、更不敢反駁,隻能一個勁地啪嗒啪嗒掉眼淚,用一副委屈兮兮有苦難言的表情看着白錦玉。
白錦玉道:“你說吧,怎麽回事?”
钰賀還在氣頭上,瞪着眼睛就看婢女要怎麽說。
那小婢女得到白錦玉允可後,當即止住哭泣,肩膀一抽一抽道:“回側妃娘娘話,剛才公主娘娘叫奴婢拿這身衣服給娘娘去穿……但是按照我朝規矩,紫色和紅色是諸王正妃才能穿着的衣袍顔色,娘娘你……”
婢女卡住,怯怯地看了白錦玉一眼,一句“娘娘你不配”不言而喻地卡在了喉嚨裏。
白錦玉了然地點點,道:“你繼續說。”
婢女道:“奴婢方才将此話同公主娘娘說了,可是公主娘娘還是堅持要奴婢把衣服給娘娘送過去。”
钰賀不服出聲道:“本宮怎麽了,還使喚不動你了嗎?你聽清楚,咱們府上不分正妃側妃!”
“钰賀!”白錦玉看了钰賀一眼,對着她輕輕搖了頭,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她提醒得對,既然我朝對王公貴胄的穿飾有要求,我們依言而行就是了。”
“可……”钰賀還想說話。
白錦玉打斷了她:“這衣服是穿在身上要于人前招搖過市的,如果我真的穿了不合時宜的衣裳,很快就會被心知肚明的人認出來……僭越可是大罪,一旦被人舉發,真的有可能會讓我身陷囹圄。”
钰賀的氣勢逐漸弱了下去,最後苦着臉也有些委屈道:“這裏的規矩真多,我沒有想那麽多,隻是覺得我穿了紫色,你也得穿紫色才行。”
“不用不用不用,”白錦玉連連擺手道:“我挺喜歡現在身上的這個粉色,那個紫色,我看也不是很适合我!”
钰賀默然片刻,對那跪着的婢女道:“好了好了,你起來吧,先退下!”
那婢女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站起來向她二人欠身告辭。
钰賀道:“你不介意衣服的顔色等級嗎?”
白錦玉搖搖頭:“不介意啊!我一點也不介意。”
白錦玉心道:我隻是個蘇麗華暫時的替代品,這裏的一切東西喜不喜歡有什麽關系,喜歡也喜歡不了幾天,不喜歡也讨厭不了兩天,這些東西隻要将來的正主蘇麗華喜歡就好了。
“麗華!”
見白錦玉發呆,钰賀輕輕搖了搖白錦玉的手臂。
白錦玉回過神來,接着剛才的話道:“而且我還挺喜歡這個粉色的,我難得買這種顔色的衣裳,還挺好看的!”
钰賀道:“麗華,你還自己買過衣裳啊?”
白錦玉:“……”好像漏了馬腳,蘇侍郎家的女眷要穿什麽衣服應該是裁縫上門來量裁才對。
钰賀又道:“我以爲你們大徵的閨秀都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對,大徵的閨秀的确是這樣的,但她白錦玉不是大家閨秀。。
她清清咳了咳,讪讪胡謅道:“偶爾偶爾,已經好多年沒買過了。”